胡言并没有进行挣扎或反抗，因为他知道这种行为毫无意义。他只是静静的感受着，那股冰凉的气息在他的周身蔓延，几乎要吞噬他的身心。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胡言率先选择了开口：

“邵灵汐。”

胡言确实对对方毫无印象。玩了那么长时间的章鱼游戏，他也只是更加了解了游戏的主角，而不是邵灵汐。在整部游戏里，邵灵汐都完全没有出现。

即使拥有着视觉，胡言也完全没有对抗对方的可能。现在他还是个瞎子，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选择正面硬刚。

那股异样的气息继续缠绕着他，直到胡言感觉，自己已经被完全地包围。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在别墅里，而是在一座诡异的高塔上，仰望着不见顶端的塔身，一步步徒劳地向上迈步。

耳边再次传来诡异的声音，像是水流在涌动。尽管没有看到什么难以名状的场景，但是胡言依然感觉自己的理智开始下跌。

就在这种窒息感与绝望感都达到顶峰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却突然恢复正常，同时传进他耳朵的，是一个略显俏皮的声音：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掉你。”

胡言感受到自己遭受的桎梏已经消失，伸手擦了一把身上的冷汗，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系统的面板，自己刚刚发生下跌的理智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数值。邵灵汐现在似乎学会了控制她的力量，不会再轻易榨干他的理智。

“别愣在这里啊，你还要不要进来？”

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仅仅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让人立即联想到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孩子，让人完全无法产生警觉感。

但是胡言没有放松警惕。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只凭借听觉去判断一个人是非常荒谬的。

胡言认为对方真身是个女性，也仅仅只是因为邵灵汐这个女性化的名字，而不是因为对方一开始展露出的女性相貌。

比如在这次副本里，她的形象又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胡言根据自己的情况可以推断，在这局游戏里，玩家的相貌会发生变化，但是能力、携带的物品以及大致的体型是不会变的。胡言现在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风衣，风衣并没有变得不合身。

但是，邵灵汐一开始的形象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现在的形象又变成了一个小男孩，体型上肯定是有变化的。对方应该是改变了自身的形态，才能以小孩的面目出现在游戏里。

所以，胡言根本押不准对方的真正模样。

胡言抬脚走进了房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似乎是什么东西熟了后发出的气味。

“香吧？新鲜的烤章鱼，要不要尝尝？”

他听到邵灵汐端起了什么东西，然后递到了他的面前。浓郁的香气和热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但是食指大动的前提是，面前的这东西真的是烤章鱼。

胡言叹了口气：“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邵灵汐从胡言面前的盘子中拿起一根触须，把它放进自己的嘴里。听到了胡言的话，她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兴奋：“当然可以。”

胡言的精神稍稍放松。看起来对方是期待和自己进行交流的。

胡言没有时间酝酿自己的台词，只能直截了当地说：“由于某些意外，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所以我不记得你。”

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有能力看穿自己的想法，与其遮遮掩掩试图蒙混过关，还不如直接摊牌。

他似乎听到了对方噗嗤的笑声。

“我早就知道了哦。”

“你？”胡言有些诧异。

“上次相遇之后，我就一直在反思。我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您，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人类。”

“当时在面对那几个恐惧的人类时，我把他们变成了深潜者。但是他们却疯掉了。在那一刻我就明白，虽然我尝试站在人类的角度，但是思考问题依然在使用自己的方式。”

“曾经的我太过于傲慢，没有真正尝试过和人类共情。曾经您劝我去成为一个人类……现在看来，我完成的并不好。”

“我还需要学习，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完善的人类。既然您失忆了，那么我就负责帮助您找回来。因此……”

“我恳请您，让我呆在你的身边。您愿意吗？”

“你都在说些什么？”

胡言还是没能跟上对方的思维速度。邵灵汐话里的意思，他单独每句都可以理解，但是合在一起之后，胡言就不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东西了。

他现在切实地感受到，邵灵汐对他没有任何恶意。但是，没有恶意并不能让他放松警惕。

对方此时的表现，就像一个过气明星突然在路边遇到的一个粉丝一样。明星根本不认识这个粉丝，但是后者就这么突然出现，并且大声喊道我要做你的狗。

这种时候明星会是什么表情？大概就类似于地铁上的那位老人吧。

胡言叹了口气：“我根本就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我呢？”

“我的判断，可比现在您的判断准确哦。”

邵灵汐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而严肃：

“您的气息铭刻在灵魂之中，我绝对不会认错。”

“您是所有人尊敬的导师，是门前的引导者。那些身份和记忆，是无上珍贵的瑰宝，绝对不应该被忘记。”

“如果您失去了那些东西，我一定会帮助您找回来。”

说完这一切之后，邵灵汐没有再开口，只是认真地盯着面前的胡言。

虽然看不见，但是胡言还是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视线。

邵灵汐的语气，并不像是在骗他。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大得多，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而且，对方非常笃定，她没有认错。

但是问题就来了，她明明给原主发过情书，但现在却又认为，她追寻的对象就是自己。

如果邵灵汐没有弄错，那么，自己和原主实际上是一个人？所谓的穿越，不过是一个错觉？

难道，自己真的曾经有过这些身份？真的曾经成为过一名伟大的导师？

胡言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他飞快地回溯着自己的一生，回忆着自己穿越之前的种种经历，试图找到穿越前自己存在的证据。毕竟那些记忆，肯定不会是虚假的。

在原先那个世界里，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然后经历了末世的危机，在末世里摸爬滚打了十余年，最后目睹着人类的灭亡，然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里。

胡言拼命地想要回忆出更多细节，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仿佛自己穿越前的人生，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大纲。

除了人类的灭亡，他没有遭遇任何刻骨铭心的事情；除了他自己，他没有遇见任何印象深刻的人。

“这是我穿越前所经历的一生……吗？”

胡言感觉大脑越来越模糊，邵灵汐似乎发现了他的情况，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但是胡言却没有办法理会。

“究竟……是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还是……整个末世都只是我的幻想？穿越前的人生，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银匙之门后面的那个世界，真的是他穿越之前，所经历的那个末世吗？亦或是，那个世界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地方？

他拼命地进行回忆，又隐约想起来了一件事。

“我记得当初末世爆发的时候，我好像还在读大学。”

他连忙伸手，从风衣里拿出了一张学生证。学生证的封皮上写着“蜀川大学”四个大字。这个应该是原主的学生证。

看着学生证上面的内容，胡言感觉现实和记忆正在渐渐重合。

“我记得……我当初好像读的就是蜀川大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