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现在心情，很复杂。

对方的故事似乎在告诉他，自己，曾经干下的荒唐故事：人家女孩子向你求助，然后你反手冲对方扔了一发核弹。

结果你干完了这一切，对方居然还过来感谢你。

这样一想，邵灵汐倒没有那么恐怖了。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形象，比对方邪恶得多。那时的自己可能是把胡言乱语这个能力点满了，把邵灵汐给忽悠到了。

虽然他从来不自诩是什么好人，但是听到对方话语中那崇拜的语气，还是感觉有些尴尬。想了想，胡言说道：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你现在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影，真正成为了人类。现在的你没必要再追寻我，你应该去寻找你自己人生的意义。”

邵灵汐轻声回答道：“但是，你就是我人生的意义。”

胡言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感觉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认真地说：“你曾经可是神灵一样的强大存在，而我只是一个无意中给你指过路的凡人。而且，我现在已经将你忘记了。”

“神灵？你认为，什么是神灵？”

邵灵汐的声音变得无比认真：“神灵，是能够实现信徒的祈求的伟大存在。从前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强大的怪物。”

“在我看来，我因为您而脱离了怪物的身份，因为您而开启了崭新的人生。是您救赎了我。”

说到这里，邵灵汐仰起头看向他：

“您，才是我的神灵。”

胡言大脑几乎要宕机了。

她，表面上只是一个暗恋自己的漂亮女生，但是实际上，她是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神秘存在。她对自己的种种情感，也根本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情感。

按照人类的想法，邵灵汐的行为已经超越了知恩图报的范畴。在她的世界观里，胡言不只是一个对她施以援手的人，而是在黑暗中对她撒向光辉的神灵。

邵灵汐，这位强大的生灵，成为了胡言的信徒。她有着极其强大的实力，超乎人类的坚持，以及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狂热。

胡言不动声色，问道：

“如果我拒绝你，那么你会怎么样？”

他本来以为邵灵汐会表现得很失望，但是对方却回答道：“那我依然会跟在您身边，直到您有能力把我驱逐。”

胡言沉默了片刻，说：

“我或许无法真正理解你的内心。”

“但是我会去理解您。”

“我对待周围的一切都很冷漠。我从不信任任何人。”

“我能接受。”

“我已经将你彻彻底底地忘记。”

“我不在乎。”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小的人类。”

“我不相信。”邵灵汐字字掷地有声：“您是我的神灵，所以您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

“……”

“好吧，我愿意成为你的神。”

胡言用言语表示答应。

胡言必须承认，邵灵汐很强大，她的力量如果能够为自己掌控，那么绝对是一大助力。

而且如果他拒绝了，然后邵灵汐转投到敌对阵营，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算是一种NTR？放在小说里妥妥的大毒点。

但是他还是不理解邵灵汐的很多行为。她的许多作为，常常显得十分无逻辑。对方真的是在信仰自己吗？

在海岛上的一栋别墅里，一位曾经的神灵，正式成为了一名人类的信徒。在场的见证者，除了这个蒸汽动力的厨房之外，就只有餐桌上的那一盘章鱼烧了。

“您这是正式接纳了我，对吧？”

感受到对方话语里那按捺不住的兴奋，胡言压制住内心的怀疑，说道：“只要你答应我几个要求，我就接纳你。”

“没有任何问题。我的一切都受你支配。”

“首先，不要再对我使用您这个称呼了。听起来太尴尬了。”

“您……不是表达尊敬的一种方式吗？”

“但是，神灵和信徒之间不是单方面的尊敬。神灵因为信徒而存在，只有有人信仰，神灵才能成为神灵。”

胡言尝试去模拟，邵灵汐心目中的那个胡言的语气。

“所以，神灵和信徒之间是平等的关系。所以不要再使用您这个字，也不要再使用那种中二气息满满的台词了，太尴尬了。”

“嗯，明白了。”

“第二，你之前是不是给我发了一封情书？”

“没错，你还记得吗？”得知胡言有看过那封情书，邵灵汐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你为什么要给我情书？”

“这难道不是人类之间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吗？我给你写情书，用来表达……”

“打住。你对情书的理解不准确。”

胡言发现，和对方进行沟通表面上非常顺利，实际上却有一道深深的代沟，横贯在两人的中间。邵灵汐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和普通人类并不一样。

他知道，邵灵汐瞒着什么东西，没有告诉他。对方只是在表面上信仰自己，自己也只是在表面上接受对方。

胡言深吸一口气，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准确抓住了对方的双手。邵灵汐的手部完全没有任何的体温，冰冷的仿佛一具尸体。

“你？”对方有些不解。

“听我说，无论是人类、神灵还是怪物，你都是你，我都是我。不要执着于成为某一种身份，或者是摆脱另一种身份。”

“你需要成为的，是你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而不是人类。记住这句话，这是你的神灵对你的告诫。”

胡言不知道邵灵汐有没有真正听明白，但是现在，他打心眼里并不希望邵灵汐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因为那样的话，她现在身上表现出的某些东西，可能会被另一种东西取代。

“好。”邵灵汐对他的一切话语，都无条件服从。

“耽误了这么久，赶快继续进行游戏吧。我本来还准备好好探索一下这栋别墅。”

胡言正准备起身，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身上的那张纸朝向了邵灵汐：“帮忙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邵灵汐应该是可以信任的，胡言才让她帮忙看看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次，邵灵汐并没有立即回答。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您是混沌阵营的人。”

“怎么了？”胡言感觉她的语气有点奇怪。

“没什么。”

此时胡言并没有看到，邵灵汐脸上极度兴奋的表情。

我原本还担心，他可能是“光明”阵营。不过，原来他是“混沌”啊。

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混沌……”

紧接着，她用极低的声音哼唱起来：

“天空高远，群星正位。”

“昔时已逝，末日将临。”

“长眠将尽，旧日当归。”

“无知为物主，恐怖将主宰。”

“你我终将归于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