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笑了笑。
痞气少年微微扬眉,“教我用剑?我怕你以后不想用剑。”
“废话少说。”
黑衣少女提剑奔来,临近人前,骤然脚下一点,生生止步,倒让李胜一招落空。
“好手段。”
李胜自忖做不得如此灵敏,但冲天剑法原就讲究以力压人,变化之道更多在于后招克敌。
交手之后,黑衣女子方才晓得自己小瞧了这人,原想着一介只有蛮力的村夫,剑法当只剩刚猛霸道,未料其中竟藏多番后招变化。
她一剑将李胜手中兵刃拨开,原要趁机再进,不想李胜步子一变,手腕回翻,剑尖又直取她肩膀而来。
他似乎每剑皆有后招。
好精妙的剑法。
所谓刚柔并济,变化难料,大抵如此。
黑衣女子心中难得称赞,可惜眼前这小子只一身蛮力却失柔性,转身挪步之间明显僵硬,如此一来,纵能将剑法使成,天生就有缺陷,否则,若不以真气压人,还胜不过他。
师父常说,江湖之中,只两处地方有人能胜她,一为大衍宗,二是上乡泽,不想十里坡这等偏僻之地,也出了如此年轻高手,若非至炼精化气的地步,恐没几个能轻易胜他。
可到底李胜剑法仍有缺陷,所以,他败了。
招有变化,也要人使。
黑衣女子正是借此,手中长剑直来直往,只是简单劈砍扫刺,也因简单,所以更快。
一息之间,连出三剑,李胜起先还能应付,三十息之后,明显察觉不对。
可为时已晚,剑招变化过多,身形转换自然极快,偏偏他自身筋骨又硬。
所谓过刚易折,正是此理。
他变得慢了。
手中剑招变慢,身形步法更慢。
他输了。
黑衣女子将他手中长剑借势拨开,便直接挑走了他的兵刃。
“我输了?”
李胜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难以置信,回想起来,又终于明白,平日自负气力过人,腰身合一可使得劲道过人,没想专注于此,反倒失了柔性,原来,这就是书上常说的过刚易折吗?
黑衣女子将手中长剑归入鞘中,长发与大风扬起,双目如明月生辉,正如她此刻的居高临下,记得师父平日常训她的话,少女傲然得意地看向李胜,摆出长者姿态点评道:“剑法不错,使得差了些。”
她微微点头,不知赞同自己还是想说别人,“至于要当十里坡剑神,那可不够,而且远了去了。”
痞气少年认输不服输,倨傲扬颌,只道:“我从来不说我是十里坡剑神,就算真有,那也是另一个人。而且,要点评我的剑,你不够格。”
藏于大榕树后的村长吓得一个激灵。
什么,我暴露了?
黑衣女子将归鞘长剑当竹杖闲敲石子,记得这也是自己平日与同门过招之后嘴硬的应对,便知道该如何叫人发狂,“我够不够格,你怎知道?你撑了半天,可连我擅长的剑法都没见着。”
“你。”
杀人不诛心,未若握手而言和。
黑衣女子又趁热打铁道:“听说你学剑方才半年?”
提及这事,李胜自极为得意,“要不是这样,你怎么赢我?”
哪料黑衣女子轻飘飘道了一句,“巧了,我十二上山修行,如今还没及笄。”
李胜道:“那也至少两年。”
黑衣女子道:“两年至炼精化气的境界,平日闲来没事又自创剑法,可惜这剑法你注定没缘得见。”
李胜不知何为炼精化气,但他清楚,没逼得黑衣女子使出什么精妙剑法,就输得真是狼狈。
他无言以对。
黑衣女子见他失魂落魄,又觉得似乎过分了些,便安慰道:“其实练剑一月能成这样,不算太差。”
可这话在李胜听来分明刻薄,“输了也没甚好说,你要怎样?”
黑衣女子至十里坡,自非因为李胜这人,其要务是找那欺世盗名的十里坡剑神较量一番,好叫他知道天高地厚,便问道:“你说村里有人剑法比你强?”
李胜道:“那是自然。”
这话可把躲于大榕树后的村长吓住了,他低头看一眼腰间短剑,想了想,默默转身,打定主意去叫多几个人来,说书先生常讲,与这等小贼,不必谈什么江湖道义。
寡不敌众可从来不是说着玩闹的。
“李胜崽子,可得撑住啊,村长这就召人来救。”
黑衣女子将归鞘长剑双手挽于身后,笑问道:“谁呀?”
李胜冷哼一声,“你见不着他,见了也打不过。”
黑衣女子当然知道这家伙如今嘴硬,也没想问出个究竟,直接转身就往小木村内走去。
李胜一咬牙,跑去拾起铁剑,犹豫之后,却没追赶。
她并非为取人性命而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罢了。
抛去杂念,李胜顶着月色继续练剑。
顾先生说,知耻而后勇,方为大丈夫。
再说那黑衣女子,绕过大榕树时,多看一眼,只觉得二狗村这名怪异,也没多想。
走几步路,从低矮土墙见得院中有个妇人,便走去抱拳问道:“夫人,丫头初到此地,也不认路,只得冒昧扰您清净,想问一声,村中学剑,都是哪位教的,又该往何处走去?”
“姑娘,你也是来学剑的?”
黑衣女子笑说道:“差不大离。”
“这可不好办哦,村长不让外人来学,得有个宅子才行。”
“总要试试嘛。”
“那行,姑娘,你往前走,数到第七个巷口右转进去,再走一会,就能瞧见一个院子,是咱村里少有的砖墙大院,那宅子隔壁就是顾先生的住所,村里人练剑,都是他教的。”
“多谢夫人指路。”
“哎,姑娘,夜路黑,小心点哈。”
“好的。”
有妇人指路,黑衣女子便来到一间只低矮土墙围起的小院外。
她握紧手中佩剑,却看向相邻的气派宅子,笑一声“怪哉”。
正在这时,顾渊披着大衣自屋内走出,本要取些茶叶,突然见院外有人,定睛看去,还是个陌生面孔,但留意到她手中握剑,大抵也就清楚,“姑娘若要来十里坡练剑,得去找村长商议。”
黑衣女子盯着顾渊上下打量,只觉得如此弱不禁风的男人,真不像个剑客,莫非是那妇人指错了路?
“听说村里人练剑,都是你教的?”
顾渊道:“若非要这么说,倒也不错,剑是我教的,但只是代劳,传者另有其人。”
“那就足够,就让我瞧瞧你这所谓的十里坡剑神有何能耐。”
她抬手,握剑,却如何也拔不出鞘。
剑身微颤,让黑衣女子心中一震,只记得临行之前,师父将她拉住,千叮咛万嘱咐道:“徒儿啊,听风乃天赐飞剑,可知吉凶祸福,若有朝一日,听风剑动,只管跑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