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坡,大榕树下,一个大腹便便的汉子提着短剑大步冲来,怒吼一声:“李胜崽子莫慌,村长来也。”
身后百人皆手握兵刃,凶神恶煞,气势有如千军万马,“李胜崽子莫慌,你叔来也。”
小木村长一人当先,却见无垠草地只剩李胜一人练剑,忙跑过去问道:“李胜崽子,那丫头呢?”
李胜缓缓收剑,看着眼前这阵仗,意外于村人尽来,“走了。”
小木村长环顾四周,将手中短剑一横,冷哼一声,“算她识相,不然,我剑下可不留情。”
身后一众村民皆横剑吼道:“不留情,不留情,不留情。”
李胜犹豫之后,仍是道:“她进村去了,要找所谓的十里坡剑神比试。”
小木村长闻言大笑道:“真不知死活,我身后这么多人,怕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李胜有心说与他听,那丫头去找的是十里坡剑神而非小木村长,只是话未出口,突然见得大榕树下有人影掠过,当即提剑往前站去,“是谁?”
众人皆回头看去,原来是个黑衣姑娘踉踉跄跄跑出村口。
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不像个盛气凌人的剑术高手。
“好大胆的丫头,敢来十里坡找事,我小木村长可不答应。”
李胜正要告诫众人那丫头绝非等闲之辈,不宜轻看,哪料黑衣女子却似乎被小木村长这一声吼给吓住,狼狈跑往山中。
得见此情此景,小木村长更是得意,只将手中短剑指去,与身旁众人笑道:“她怕了,跑了。”
“哈哈哈哈。”
只有李胜皱眉,记得那丫头可真狂妄,剑术也确实不错,便有些意外,“村长,咱十里坡真有剑神么?”
小木村长笑而不语,高深莫测。
倒是他身后有一人理所应当道:“废话,那当然是有。”
小木村长默默往前一步。
李胜诧异道:“那我练剑这么久,竟然不知道?”
那人拍着李胜肩膀语重心长道:“大侄子啊,你不想想,咱这冲天剑法从哪里来的。”
李胜道:“难道是?”
那人哈哈笑道:“没错,就是李二狗。”
李胜一听,倒真有理,可还是问道:“李二狗半年前不是回仙门去了?”
那人搂着李胜肩膀道:“孩子,你这眼界还是不够,二狗现在可是修仙的,想要回来,咻的一下不就飞回来了?”
李胜一想,是这道理。
——
深山林中,失魂落魄的黑衣少女蹲坐溪旁,篝火熠熠,她却只觉手臂颤抖。
枉她自负剑法过人,却连在他面前拔剑都不能。
“江湖之中,怎会有这等人物?”
她使劲晃着脑袋,仍未能想得明白,“师父不是说了,若非大衍宗及上乡泽那几个老东西,等闲弟子也没这本事让听风剑动吗?”
何况,今夜不只听风剑动,她甚至连拔剑出鞘都有心无力。
十里坡偏隅之地,能有这等不世出的人物?
孙小沫如何也不敢相信,想了一夜未果,等天亮之后,直入县城。
经一番打听,只知三两年前似乎曾有好事者在青楼酒馆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大肆宣扬十里坡小木村有人修仙去了。
只是那破烂地出来的一个胖子说得未免太过吓人,什么一剑光寒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所以少有信者,皆以为这胖子吹牛吹得没经脑子想想。
当然,近来十里坡剑神之名远扬,反倒叫人不知究竟了。
“大衍宗?”
孙小沫默默将李二狗这名字记下,却仍不敢信,按说纵是真事,修仙三年,又能有多少成就?
惊才绝艳如她,被师父称为东来千年难遇,只要机缘不差,纵去了青竹门,亦可为山中弟子。
可如今,修行两年,也不过堪堪炼精化气。
想起那间土墙院中所见的温醇男子,孙小沫低头看手中铁剑,不甘心跑得如此狼狈,却未知究竟,回去见了师父连个说辞都没有。
于是,孙小沫再赴十里坡。
正当午时,李胜扛剑而归。
于他而言,什么说书先生常讲的绝顶剑客一招落败,则颓然不振,绝无可能。
他只喜欢练剑,更喜欢比剑。
既是比试,自当有输有赢。
输了也没甚大不了的,有朝一日,找回场子就是。
暗自盘算周遭几县的出名剑客,正不知该与谁战,突然见得大榕树下有个少女眼熟。
黑衣带风,长发共枯叶垂落。
“喂,丫头,你又来作甚?”
言语中,竟没半点畏惧?
孙小沫因此将他高看一眼,更不废话,直言不讳道:“想知道教你这套剑法的那位,是什么来头。”
李胜冷哼一声,道:“关你屁事?”
孙小沫笑了笑,道:“你不说,我打到你说。”
李胜闻言,更嘲笑道:“凭你?”
孙小沫当即提剑朝李胜砍去。
李胜虽练剑许久,有些疲惫,却不甘示弱,亦转身迎战。
但不出所料,只三十个回合,李胜即败下阵来。
孙小沫拿剑指向李胜问道:“那个教你剑法的男人,是什么来头?”
大抵是怕李胜想错,她又道:“住在第七巷子,穿个蓝色长衫的。”
李胜翻身,仰躺地上,虽大口喘气,目光却骤然凌厉许多,“顾先生?”
他恶狠狠道:“他要出了事,我不要命了也得杀你。”
孙小沫心中一怔,入世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当即有些气不过,“我真给你杀,你敢杀不成?”
可转念一想,那蓝衫男子修为深不可测,恐在筑基之上,真要在十里坡闹事,只怕不好收场。
“哼,你连我百招都接不下,还妄想杀我?”
李胜自知此时多放狠话不过自取其辱,只冷哼一声,却叹正值午时,都在家中吃饭,否则哪容得她如此猖狂?
可叫他出卖顾先生,那是万万不能,且不说顾先生是他授业恩师,还有当年游手好闲时,村人见他避如蛇蝎,只顾先生肯良言相劝。
虽然自己也不是个人,总说他烦人就是。
但人生在世,总得知个好歹。
顾先生于他,就没个不是。
念及于此,李胜索性一言不发。
孙小沫将剑归鞘,单手摸摸脸颊,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那位顾先生的剑法,又是谁传的?我听他说教你们练剑,只是代劳。”
本想着李胜若不肯说,就该另想他法了,哪料他竟直接道:“李二狗。”
孙小沫诧异道:“李二狗?”
烈阳灼晒,李胜笑了笑,抹去脸上汗珠,盯着孙小沫道:“顾先生的剑法是李二狗教的,那你敢去找他?”
他想的也简单,顾先生不过学塾一教书先生,李二狗可是仙门弟子,这丫头再大胆,还真敢去找修仙之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