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祭礼游行,人声鼎沸。
院内陈默独坐,恬然自在。
靠着竹椅,听着银杏被风吹的声响,偶有枯叶飘落。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耳后。
“外边这么热闹,你不出去看看吗?”
这声音听着耳熟,侧身转头看过去,正是那女鬼。
女鬼红衣绸缎,长得丰满合度,端庄秀美,绕有一丝妇女独有的风韵。
嫩面红唇,附耳一笑,定能让人浑身酥麻。
这还是陈默住进院子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女鬼。
陈默虽说是个假道士,修行几年,还是能稳住身心,开口回复:“看得多了,觉得没啥意思。”
“你不是鬼吗,怎么白天也能出来?”
“谁规定的白天鬼就不能出现了?亏你道行高深呢。”
陈默被问的哑言,细细一想,好像是没有这个说法。
转身又继续靠在椅子上,目光重新回到院角的那颗银杏。
“你为何不唱歌了?”
“你不怕,唱着也没多大意思。”
张巧娘也跟着陈默的目光,欣赏起新芽初来的树枝。
片刻,女鬼的声音再次落入耳中。
“你和别的道士不一样。”
张巧娘幽幽地看着陈默,充满了好奇。
寻常道士若是见了鬼,必然是依着替天行道的借口除掉,又或者像僧侣一般借着超度的口吻。
这小官人自打住进这院子,还从未与自己交恶。仅仅在卧室门楣贴了符箓,也只是为了能够睡个安稳觉而已。
“你是指没除了你?”
张巧娘点点头,她很好奇陈默心里想着什么。
人有善恶,鬼有好坏。
陈默不知道其中的界限,只知道这女鬼身无业障,夜里唱歌也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一方地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神佛皆来自于人,神佛尚且不能两根清静,又何况是鬼。
自己只是短暂的住客,稍作停留就走。
若不是她,自己还没有机会租下这么一座便宜的院子。
若是作法驱赶女鬼,反倒是恩将仇报了些。
陈默回头朝她一笑,想解释却已没看见女鬼的身影。
正此时,院门响起了敲门声。
一开门,是对门住着的陈正知。
陈默将其请了进来。
陈正知进了院子,四顾左右,有些困惑,“先生方才与何人谈话?”
“是那女鬼罢了。”
陈默说得平静,可却让陈正知听着惊骇。
“先生真是高人。”
陈正知自愧不如,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不说这些,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物要赠予你。”
说着,只见陈默手掌一翻,手上已出现一面镜子。
“此物,可让你看见那水道下藏着的鲶鱼。”
陈正知接过镜子,细致打量,却看不出其中门道。
不过既然是先生所赠,陈正知自然深信不疑。
因为公务繁杂,陈正知收好镜子之后就起身告辞,陈默也没有多留。
陈正知走了没多久,夜幕便渐渐落了下来。
许是觉得没有意思,又或许是想让陈默睡个安稳觉。
夜里静谧,那女鬼的歌声没有再次出现。
直至鸡鸣,睡得可是一个神清气爽。
今日春分,云梦县会在今日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
祈求河伯赐福,保佑云梦县今年风调雨顺,百姓祥和。
陈默稍作整理,便出了院子,往南山观而去。
天刚蒙蒙亮,南山观里的道士就早早起身,为祭祀做着最后的准备,也是祭祀活动的开场。
卯时接神。
观前设有巨大的祭坛,坛上摆有法案,法案上供有香烛三牲,酒饭果干,纸钱元宝一应祭品。
日出三鼓,由南山观的道士念经颂词,道童烧香祭拜。
再由南山真人写出祭文,祭拜之后,将其烧给河伯。
繁文缛节不一一概述。
巳时迎神。
这个阶段是知县代表云梦县百姓“叫愿”的仪式。
知县会事先准备好祭文,先是歌颂河伯上一年的功绩,下文再说的意思,用大白话来说,大概就是您老再辛苦辛苦,再次保佑云梦县风调雨顺之类的。
待知县“叫愿”完成,南山真人则会在祭坛上完成“请神上身”仪式,在祭坛上歌舞。
俗称“跳大神”
南山真人在祭坛上正跳得起劲,忽然感觉眉间跳动,似有不好的预感发生。
顺着危险气息传来的方向看去,众多宾客之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年轻的身影端坐在台下,脸上洋溢着笑容,不时跟周边的宾客谈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只有南山真人自己知道,在陈默看向他的时候,一股凌冽的杀意全然写在眼上。
“难道他知道了?”
南山真人看得吃惊,不敢再看。
不过转念一想,全县的百姓还有知县在这里看着,就算陈默知道那梦鬼是他派出去的,他也不敢在此时此地对自己动手。
待到片刻,便以河伯的名义指出那台下的陈默是十恶不赦的妖道。
以云梦县百姓对河伯的狂热程度,就算他道行高深,也只怕是要交代在此地了。
“到底还是年轻。”
南山真人收回心思,暗藏窃喜。
继续在众人面前假扮着被河伯上身的姿态,在祭坛上歌舞。
歌舞到了中途,就到了迎神仪式的最高潮了。
河伯还愿。
这时,“河伯”会降下神通,在被“上身”的南山真人身上施法,将云梦县堵塞的一条水道疏通。
南山真人此时信心十足,这套流程他已经摆弄了十几年。
在他发出指令之后,躲在水道的鲶鱼就会开始发挥它的作用。
水道疏通之后,那小子到时候可就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了。
南山真人瞟了一眼陈默,本想戏谑对方。
但是,怎么感觉那小子泰然自若,比自己还有信心是怎么回事?
南山真人略有迟疑,但还是跺跺脚,浑身一哆嗦。
随着这一阵哆嗦,全场的声音都消了下去。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
这是“河伯”要施法了!
南山真人顺着东边坊市的方向一指。
“急急如律令!通!”
全场鸦雀无声,个个望向拥堵水道的方向。
“通了!”
“水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