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对于正常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但对于非正常人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怪胎在哥谭从来都不是多余的，他们属于哥谭，而正常人……呵，倒是遭罪了。”

安娜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一个女性的嗓音在说话。是那个女人。

安娜挣扎着坐起身，看向那在炉火边烤火的声音。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空荡荡的感觉告诉自己，自己的恶魔，已经不在了。

那个在炉边烤火的女人站起身转过头来，她一身黑衣，长长的黑发犹如绸缎般一直流淌到腰间，一双眼睛熠熠发光。

她有一双异色的眼，一只眼犹如蓝宝石般闪耀，另一只眼则是浅到近乎白的蓝色。她五官秀丽，白皙的肤色上，烈焰般红润的唇正在燃烧。她走到安娜身边，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抚摸安娜的脸。

“你好，安娜·菲勒拿，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把你带到这里——你要知道，我并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无辜之人。”

她的嗓音有一种无法拒绝的温柔，安娜觉得但凡自己稍微松懈一点，就会陷进去。她努力从这种感觉里挣脱出来，抬起头看向四周：“这是哪？”

两人现在位于一个圆形的大厅。

希腊式的厅柱拔地而起，支撑起高高的穹顶，墙壁上、屋顶上的壁画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样貌，往日那些绚烂的油彩和潮气留下的痕迹、青苔混合在一起，糊成一团，让人看了只觉得压抑。

在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洁白的大理石桌，像是被人清理过的。而再往前，便是黑色的壁炉，里面熊熊燃烧着的旺火照亮这座大厅。

“这里是哪？”安娜喃喃道，她从来没见过这里，也从来没来过这里。陌生的地方，古老的气息——这里还是哥谭吗？还是说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呜呜呜……”安娜看到女子从阴影里拖出来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当火焰照亮驱散那东西上的阴影后，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那是她的父亲，那个禽兽。

女子对着安娜笑了笑，从胸前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是一团灰色的雾，她拿起玻璃瓶向安娜的方向轻轻摇晃，安娜立刻知道——那是从自己身体里抽出的恶魔。

“抓住你父亲并没有耗费我多少力气。他贪财好色，却又贪生怕死。死里逃生后却又如小人般想着如何报复——我想你对这点应该是感同身受。”

收起玻璃瓶的女子走到安娜身边，手指轻轻在安娜的额头上一点，安娜瞬间感到自己的力气瞬间回来了。安娜从地上尝试着站起来，拖着身体尽可能站在离女子远的地方。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贪生怕死，你才能召唤出这只恶魔。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那份仪式记录的，明明我当时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残留，”女子俯下身，在不断挣扎的老菲勒拿耳边轻轻地说道，“你知道吗？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我不得不从自己的定居地离开，来到这个被诅咒的地方，来给你擦屁股。”

说完，她抬起腿，一脚踹在老菲勒拿的下体上。被堵住的嘴爆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喊，而女子看上去完全没解气，又是几脚踹了上去，踹了几脚后又停了下来。

“啊，对了，差点把你忘了，你不上来踹几脚吗？”女子伸手撤下绑在老菲勒拿嘴上的绷带，他嘴里被封住的尖叫、诅咒、哀求瞬间就冲了出来，而女子还是一副很平常的样子，转过来冲安娜笑道，“你难道就不想亲手杀了这个禽兽吗？安娜·菲勒拿？”

安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搞不清楚这个女子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那个东西绑过来，又从自己身体里把恶魔抽离，而且似乎还知道自己的事情：“你是谁，又都知道些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名字早就忘了。不过我知道你的事情，还是从这家伙，”女子一脚踹在小老头的头上，让他的咒骂消失片刻，“那里知道的。啧啧啧，我实在没想到，哥谭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啊，啊啊啊啊……”

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菲勒拿在女子的鞋底艰难地喘气。被囚禁的时候，她想过无数种折磨他的方法，但现在好像没必要了。父女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眼里闪起光来。

“安娜，救救我，求求你，看在我供你读书，供你吃喝的份上……”

“你没资格这么说！”安娜冷酷地打断小老头的哀求。她移过视线，她已经放过一次老菲勒拿了，没理由再次放走他。现在，两人只不过是陌路之人，他就算死在那个女子手里，安娜也无所谓。

死在那个女人手里，也可以。

看到此等反应，女子咯咯地笑出声来，她看向安娜：“被自己的母亲当做摇钱树，被自己的父亲侵~犯，最后还差点沦为通往永生阶梯的阶石……你确实很惨，但是只要去哥谭里找一找，就可以找到许多比你还惨的人。算了，不说了。”

女子脸上顿时露出无趣的表情，她将老菲勒拿扔到安娜脚下，落地时老菲勒拿像是死狗般发出低低的叫声。

“你召唤出恶魔的目的不就是杀了他吗？”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小巧的匕首，轻轻一丢，匕首便插~在安娜面前的地上，火光映得通红。

安娜默不作声地弯下腰，把匕首拔了出来。老菲勒拿惊恐地看着安娜手里的匕首，像一条虫般地在地上蠕动，试图离安娜远一点：“不不不，求你了，对不起！安娜，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救救我，救救我！你是个好孩子，安娜，啊！”

“您到底想干什么？”安娜紧紧握住手里的匕首，她无法理解盘踞在自己胸口的到底是种什么感觉，这种割裂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女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这只不过是某个家伙的——”

“安娜，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