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信仰吗？”高大的神父背对十字架站在康斯坦丁身前，从身后倾泻而来的阳光模糊了神父的容颜，“康斯坦丁。”不知为何，康斯坦丁觉得胸口难受，快要喘不过气了。

“或许有吧。”康斯坦丁收敛起往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在这位狂教徒面前说不清楚，很容易被刀。不过，康斯坦丁还是在心里抱怨，为什么教廷会把治病这种任务交给这种狂信徒去干。

要是让安德森这种狂信徒去干砍人的项目，康斯坦丁绝对是举双手赞成的，但要是让他去治病？康斯坦丁不得不考虑一下教廷是不是想让自己死。

“或许有？这可不是什么好回答，”安德森神父走到康斯坦丁身边，伸出手按在康斯坦丁的肩膀上，“我要的答案很简单，只有两种：是，或者不是。你的回答也会很简单，只需要点头，或者是摇头。”

康斯坦丁看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白手套，没有任何迟疑地摇头。当那只手搭在肩膀上的时候，康斯坦丁才意识到外面关于安德森神父的错误——这根本不可能算是人类，这明明是披着人类外表的恶魔！自己怎么敢迟疑呢？不过自己确实没有信仰。这个年代，还需要信仰吗？

“不愧是清教徒的后代——不，应该说不愧是巫师的后代吗？不过看在你诚实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没得救了。”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此刻交织在一起。康斯坦丁张开嘴，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嘶哑嗓音问道：“你是说，我没得救了？”

“没得救了。”

康斯坦丁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刚刚会有那种感受了——在他心底，他还是希望眼前这个狂信徒能够治好自己的。自己，还是不愿去死的。

自己，还是想活下去的。

“康斯坦丁，虽然你是异教徒，但我没必要欺骗你——我钦佩你敢于直面地狱的勇气，也不齿于你背信弃义的行为。就我本人而言，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在黑暗愈发浓稠的今天，有一份抗击黑暗的力量，就是多一分胜利的希望。但你身上的诅咒，就算是教皇来了，都解不开。”

“那么为什么他们会让我来找你？”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康斯坦丁死死盯着安德森神父，他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愿意自己说出来。

他想听别人说出来。

“或许是那帮家伙觉得，我能在你临死前把你拉到我们教派里面来吧。这叫做信仰的光复，哈~”安德森神父冷哼一声，“这跟《局外人》那本书结尾，又有什么区别？别这样看我，我平时不仅仅是看《圣经》。”

康斯坦丁收回自己的目光，像是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似的，在浑浑噩噩中走出教堂。

“喂！”安德森神父叫住康斯坦丁，他挥挥手，示意拦住康斯坦丁的那些人走开，“我其实还想跟你说些话——别紧张，并不涉及信仰，也不涉及你身上的诅咒。”

安德森神父突然消失在原地，瞬间显现到康斯坦丁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按下康斯坦丁想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手：“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想说，你或许也有信仰。”

康斯坦丁睁大眼睛。

“如果你真的一点信仰都没有，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活在这世上的话，为什么你要去救别人，为什么，你要去面对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都可能不会遇到的东西？”

康斯坦丁第一次看清安德森神父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你是有信仰的，康斯坦丁。”

“你没有信仰？不，你也是有信仰的，我，”康斯坦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身体上带来的疼痛似乎不那么明显了，“也是有信仰的。”

尤里希娜的视线从康斯坦丁脸上鼓起的血管移动到他手掌上的伤口上，笑了：“你说我是有信仰的？你也是有信仰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康斯坦丁？”

“我啊，曾经有一个梦想，是在看英雄史诗时觉醒的，我想成为一个英雄。后来我想拯救别人，后来我想做一个好人，再后来，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

康斯坦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另一只匕首——两只匕首在胸前合成一把十字。

“我原先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的我觉得，我错了。我其实一直想成为一个英雄。被人骂也好，被人讨厌也罢，被诅咒也可以——只要那些不该死的大多数，依旧活在这世上就行。”

康斯坦丁脸上的血管在扭曲中暴起，地上的血液早已超过正常人类失血量的阈值：“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死了？”尤里希娜心里想道。她并不觉得康斯坦丁能够伤到自己，因为康斯坦丁从来不是依赖于身体的人，而且她有墨菲斯的眼——

康斯坦丁瞬间消失在原地，让尤里希娜反应过来的是留在自己脸侧的一道快要愈合的伤口。

刚才并不是没看到，而是没反应过来，但……尤里希娜擦去留在脸上的几点鲜血，神色凝重地看向趴在一旁喘气的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快要从这只眼睛的预测里消失了，就跟那个神父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咳咳咳！呜啊！”在一连串的咳嗽后，康斯坦丁吐出一口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站起来，弓着腰，摆出进攻的姿势。

像一只猫。

“你的生命力刚才明明还在流逝，为什么，”尤里希娜手指轻轻一动，分出几丝黑雾来缠在身边，剩下那些依旧在跟林文缠斗，“现在却又稳定下来了呢？”

“我跟一个女人做了一点交易。”康斯坦丁张开嘴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又合了上来。

尤里希娜没多在意康斯坦丁的小动作：“你是觉得自己快死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大义凛然，甚至想起自己儿时的幻想了吗？康斯坦丁，我从没骗过你，让你痊愈的方法确实就在这里。”

听到康斯坦丁猛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尤里希娜知道自己赌对了：“那么接下来，你要做何选择呢？是帮助我，还是继续站在我的对面，即便代价是死亡？

“选择吧，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