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在梦中惊醒，他轻轻推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简，光着膀子走到房间的阳台上。

半夜的纽约依旧霓虹万千，远远照过来的灯光像是人的心脏，在一起一伏。此时没有多少凉风，托尔坐在阳台上支起的椅子上，抬头看向天空。

那里没有在新墨西哥州野外见到的繁星。

“如果有一杯酒就好了，”托尔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看向下面的灯火，蓦地一股忧愁涌上心头，“如果换做以前的话，肯定是不会有现在这么静的。”

托尔在阿斯加德的神生很简单，床上——打仗——宴会——床上，一个死循环。醒来在打仗，打完仗后开始痛饮，饮到进入梦乡，醒了之后……自从来到地球之后，托尔从失去力量的痛苦里挣扎出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少见得孤独了。

在阿斯加德的时候，大家好像都围绕着自己转，从来不会像现在。脚下的那些灯火，头顶的那些霓虹，好像从来不为自己而亮。那一点一点的光里，或许又是一户家庭，有自己的太阳月亮，不需要追寻什么王。

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冲锋陷阵之前……哦，那会还有洛基出谋划策，他总是一马当先，从来不会计较后面有多少人牺牲。那些死去的，都是为阿斯加德死去的勇士，是会进入英灵殿，在那里品尝蜜酒，并在恰当时候重回世界，为奥丁献身——

他曾经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好像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数字，是托尔王子头顶王冠的少许尘埃，是名为“荣耀”的一部分，但现在，托尔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

或许他们……不该那样死去，起码不该成为自己荣耀的一部分。

“托尔，你怎么了？”

“啊，简，”回头看向自己的恋人，托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过是睡不着起来坐一会。”

他能怎么说？难道说实话吗？饶了吧，说出这些，托尔感觉自己会死的。

简从背后抱住托尔健硕的身躯，温热的感觉传了过来。不知为何，托尔觉得自己有点想洛基。

他可能是自己在中庭能遇见的，唯一的一个熟人了。

洛基打了个哆嗦，从梦里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到眼前堆积的纸张，洛基突然有种窒息的错觉：或许他不该来这里的。

这些都是可能客户的信息，那位被洛基催眠的主管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交给洛基，目的就是让洛基在以最短的时间内实现最大的利益，就在今晚，洛基动用自己的脑子把所有的潜在客户信息装进脑子。然后他发现了这个。

洛基抽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的信息很简单，但是有照片。

“林文。”洛基沉声念出信息主人的名字，发音很标准，基本上没有需要纠错的地方。洛基记得这张脸，这张脸就是他在昏过去之前看到的脸。

这是林文在读大学的时候留下来的信息，当时他申请了一笔补助和学贷，也因此公司才能收集到林文的信息。

手指点在纸张下端的手机号上，洛基在短暂失神后拿起办公室里的电话。他需要跟那个男人见一面，电话在嘟嘟几声后就接通了：“喂？”

没有起床气，洛基看向外面漆黑的天空，难道说不在这个时区？

“是林文先生嘛？您好，我们这里是……”

“洛基，我知道你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不要在我跟前演，你给我打电话是想干什么？”对面传来的人声，是洛基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嗓子。

“林文，我们得好好谈谈。”

“谈谈？”林文说这句话的时候，会把最后一个字母的音订得高一点，“你现在在哪里？等等，我已经找到了——”

一只橙红色的火圈在洛基面前展开，林文挂掉电话，看向洛基：“所以你想跟我谈什么？”

十几分钟后，林文和洛基坐在香港一家凉茶店外面，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是一壶刚从店里买来的凉茶。

“这个价钱有些贵了。”

“在香港，这就是正常的，甚至是便宜许多的价钱，”林文放下碗，往自己的碗里沏上凉茶，拿起汤勺缓缓搅拌起里面沉淀的芋圆西米，“所以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是你向奥丁提建议的吧。”

两对颜色不一样的眼睛互相看向彼此，但是其中蕴藏的感情却是相似的。

林文点点头，把手中有些旧的碗凑到嘴边：“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店里用的东西都比较老旧，店的墙壁上还有以往名人留下的字画，林文手里这只碗边缘还有补过的痕迹。

这东西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没了。

“奥丁是一个傲慢的人，他不会自己更改已经做出的安排，”洛基眼里流露出几分落寞，“如果是他发现我做了那些事，一定不会这么轻地放过我。”

奥丁是神王，而神王注定是……那坐在王座上的孤影。或许奥丁醒来后，自己可逃一死，但代价就是被关在阿斯加德底层监狱里，永远不可出来。就算是母后……求情也没用。

托尔的上位需要一份功绩，而他，洛基，便是最好的基石。英武的托尔王子从中庭回到神界，并终结了欺诈之神洛基的阴谋，守护住阿斯加德的荣光——那些歌谣一定会这么记载的吧。

“或许你对奥丁的理解有些错误。”

“是你对奥丁了解，还是我对奥丁了解？”洛基拿起有些破的碗，看了看那如石油般漆黑的茶，皱着眉毛将它喝下去，奇怪的味道直冲鼻腔，“奥丁那个人，就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所以，你来找我是干什么呢？”林文并不想把时间都耗费在跟洛基唠嗑上面来，开导问题儿童、解决家庭矛盾从来都不是他的职责，也没人给他钱。

洛基放下盛凉茶的碗，嘴角那始终存在的坏笑彻底消失：“我想知道奥丁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出这种裁决，不要用那些东西来骗我。

“我不是托尔那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