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九节生精种(1 / 1)苍龙纤月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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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会儿,虚丹擦了嘴角血迹,面带苦笑,又看向任然道,“无论因由,败就是败,和尚一颗光头已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说什么也没有啦。小施主因意气而起、凭草莽而动,败王素,杀妄辰,时杀气盛而锐气强,今又过龙山,胜虚丹,一役而足以惊动天下,令老衲佩服。事已至此,施主不再是施主,而是尊驾啦!”

和尚是投了降、认了栽,他换了称呼,不是小施主而是尊驾,意指任然不再是什么未来可期的少年英雄,而根本是未来已期的少年宗师,与天下五极平起平坐。

任然皱眉道,“什么尊来架去,你是出家人,我是在家人,该用什么称呼就什么称呼。”

虚丹愣了愣,赶忙从善如流,点头道,“小施主年纪轻轻,淡名利而轻荣辱,了不起!只是接下来……接下来你要杀了我吗?”

任然道,“放心,我早说过不杀你们了。”

虚丹惊喜道,“那龙山……”他还记得这道士呢。

任然皱眉道,“他当然也不用死,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他这话说出来,虚丹只觉得有点怪异,王素这人彘尚在屋内,妄辰道人也只怕尸骨未寒,这一残一死的形象何其恐怖骇人?偏偏全是任然亲手造就。若这些模样放了出去,足可令许多平民百姓见了晕倒,任然却一句“你当我什么人”,显得好似他是个慈眉善目的君子,而僧王有着小人之心一般。

这话莫与他争,虚丹转移话题道,“那施主是要放了我们?”

任然道,“我怎可能又放了你们?我身怀重宝,岂能任由你们外传出去,惹得天大麻烦。”

虚丹知晓是这个道理,只是仍不甘心地劝道,“老衲愿在施主面前立下重誓……”

任然摆手道,“别别别,这些没用,咱们只见面一次,全是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不杀你们已是难得,不能要求更多。”

虚丹叹了口气,知道无望,却又不禁疑惑道,“尊驾不愿杀人,不愿放人,却是何处理?”忽然双目一瞪,惶然道,“难道……难道你要斩断我们四肢,似那王素一般!?我、我……我宁死不受此辱,你还不如杀了我吧!”

他说到这里,倒也没带上龙山,足见还是尊重他人意见,觉得龙山说不得还愿意当个人彘苟活呢。

任然听了直皱眉,只骂他道,“老和尚怎么一惊一乍,全无半点修行!你给我听着,我不放人也不杀人,更不割你们四肢,却管教你们两个安安分分。且看我手段!”

说罢来到龙山身旁,抬手五指箕张,凌空罩住龙山脑门。

虚丹不明所以,却也知道任然身上有些鬼祟神异,大铁刀之变化闻所未闻,近乎法术神通,说不定真有些办法。当下不愿错过,瞪大了眼睛只嘘声屏息,在旁静观,一点声音不发。

他们这番争执,在旁人看来,多半不明就里。

实际上却因为天下五极,打通龙骨,肉身强横,横行无忌。熊虎不如他们的健壮,狼豹不如他们的凶戾,就算拿着粗绳索、大铁链将他们困锁,也一挣就脱,既无法可制,更无人可制。

千古以来,要打败天下五极,已是十分不容易,更遑论败而不杀,将其制服。

这根本是个理论上存在实际上没人考虑的问题。

但任然现在就须得考虑这个问题。

据蓝眼睛妖怪说话,有些武道世界,会点穴截脉手法,能够封印镇压武学,实际上方便无比,可惜龙骨武道世界发展千年,从未有过类似说法。

任然自然也不会。

在临海城看来,任然居山林过、打鸟雀活,是个实打实乡巴佬土包子,任然从不赞成这样一个看法。但若真正需要面对大千诸天世界,他便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识有限,没什么学识。

万幸他没有学识,却有身体上的资本,那是先天而生的法力,被他引动而出。

任然闭眼,冥思,沉入心神内部,打开灵体世界的大门。霎时间天地俱变,一切蒙上晦暗色彩,似一条条九天之上垂下的星幕,旁边大和尚虚丹面目模糊起来,身形却被一种淡淡蓝色给勾勒和充盈,天师龙山亦如是也。

但天下五极也有不同,就是眉心处有所异样,凝聚一粒深蓝模样的小小东西,凝聚着浓郁精气痕迹,却似种子一般,时时有发芽迹象,却又受制于某种环境,不能自由生长。

那种想要勃发却不能勃发的意境,在任然心中留下颇为深刻印象。

“嗯,果然,天下五极将肉体练到巅峰,已有了某种干涉精神意志、灵体世界的迹象。但是他们肉身上到底有所限制,凝聚出这一粒‘精种’,却无法更进一步,在灵体世界永远属于被动,而非主动。想要更进一步,他们须得肉身上有个器官,与灵体世界的‘精种’结合,方能去生产出‘法力’或是别的什么力量来。”

任然一看到那种子似的东西,就想到了王蛰观素心断剑这回事情,这应当是龙骨九节所得某种至高成就,由肉身的锻炼转移至心神的锻炼。

只是欠缺了身体上相应器官,龙骨修行者便只能永远停在此处,无论多么智慧通达、境界高深,人总不是想要自己长出第三只手就能长出第三只手的,虚实之间无法结合,便注定成不了大道。

不过对于任然而言,这消息却颇有价值,王蛰虚丹龙山没有结合虚实的办法,他却有。龙骨九节者,到了任然身上,便有了达到第十节的可能性。

这是后话,任然暂且不管,只细细观看龙山灵体,果然也见到想见东西。

“和想象中所差无几,不难眼见其意识波动,若精细操作,切断其中关窍,两人将等若断去四肢,到得一定时候自行解开,我早已去往诸天万界,他们就算外传消息也没所谓了。”

任然暗忖之余,又观心神,发现“话干戈为”的牌子光辉黯淡不少,知道是接连两战,自己强使大铁刀变化,有些法力枯竭、难以为继。和龙山一战还好,不比面对王素困难多少,虚丹却是真正难啃骨头。

任然生有法力,无奈此前从未锻炼与使用,近日才开始初窥门径而已,也是首次经历如此大战,让他对自身法力储量有了个直观感受。

今次估算一番,知道刚才虚丹若能坚持下来,自己再使约十次大铁刀变化,将真正法力枯竭,须得有个恢复空隙,若只能以龙骨七节实力和一柄普普通通大铁刀来面对天下五极了,胜率着实不高。

从这角度来说,天下五极这般人物,也不是没有胜过任然的可能。

只要窥见这点,苦苦支撑,就能等到恰当时机。

任然想到此处,不由告诫自己低调行事、莫要太狂,得饶人处且饶人,杀死一个王蛰便离开龙骨世界吧。

他这所谓“告诫”若传了出去,不知道引得天下多少人目瞪口呆。但这就是事实,任然自认为自己不是傲慢是谦虚,不是狂妄是自知,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行事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十分得体呢。

想法纷飞杂乱云云,任然动作不止。

伸手按住龙山脑袋,凝神灌注法力,谨小慎微操作一番,看得旁边虚丹不明所以。

地上的龙山忽然抽搐了一下,接着便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见到一个任然。

一切事情迷迷糊糊,但他还记得此前那“任你斩杀三刀”的笑话,一张老脸红温过高,张口便吼,“大胆,你敢!”

任然只好像个关心他身体的大夫般问道,“你站得起来吗?”

这问题问到了命脉上,龙山那张威严很重的国字脸闪烁出一种茫然,随后茫然变成了愤怒,愤怒又变得恐惧,嘴里面说着些什么东西,先缓慢后急促,到最后不住颤抖,却已是只言片语东鳞西爪模样,不成字句。

堂堂天下五极,现在如同个躺在地上要糖吃的孩子,这着实丢脸,简直比被任然三刀干倒丢脸一万倍。

若在平日,以龙山在意颜面程度,就是死也不愿如此。

但事实就是,他现在别说站起来了,连提起一根指头也难。这同样是比死难受,也让龙山终于顾不得颜面。足见刚才虚丹求死时候应该带上龙山,龙山并不是个愿意当人彘的人物。

任然道,“别吵闹了,我能叫你不动,也能叫你动,你这辈子还没毁掉。待我杀死王蛰,你还是那个威严比天高的天师龙山。”

转头看向虚丹,“老和尚怎么说?”

虚丹转身就逃。

他不是外人眼中的木讷和尚,或许性子里有些柔软温和的气质,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还是明白的。任然的手段神奇归神奇,也太过吓人了,一个龙山在他手中成了不能动弹的傀儡,说的是可以恢复,谁知道真实结果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虚丹胆小,他一辈子身经百战,却唯独今次见了任然最是惊惧。

任然看他仓皇逃窜,也不免露出笑容,只一甩手中大铁刀。

轰隆!

那一刹那闪烁而起的根本不是一柄刀,完全是从天而降的一截霹雳,穿风破空,裂天贯穹,空中只一个巨响炸开,便倏然而去,在半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息的虹光,那边厢虚丹却已应声而倒。

苦战之余,状态十不存一,又将背心让给同级数的对手,已是十足大忌,大和尚慌不择路也。

而接下来说起战绩,也再不必谈龙山三招败倒一事。虚丹给他的老朋友垫了个底子,他太温柔了。

……

这间宅子的确够大,也实在少人,显得僻静而深幽。是以任然和两位出家人闹出如此动静,那边的任渠还没什么感觉。

任然亲自叫他,他这才过来,见到满地一片狼藉,不由目瞪口呆。

“辛苦一下,把这两老家伙一并照料了,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任然为任渠介绍虚丹和龙山,却并不解释为何多了这两个人,又为何宅院成了如此模样,而自己又要去向何处。

不过他神秘莫测的作风,任渠早已知晓,因而并不多问,只好奇看向两个老头子。

和尚苦笑着看向他,道士则咬牙切齿阴沉着脸,只是两个人不动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等到任渠将他们搬到屋子,任然已经不知所踪。

屋子里早也有个人彘王素,给固定在椅子上,显得可怜兮兮。

只是看他面容,在绝望悲哀之中,又隐含一丝凶狠与期待,便又令人顿觉不寒而栗。和尚道士来了,倒也不过多在意,或者他根本已没有了在意任何事情的能力。

他是不咬人的狗,活着的意义仿佛已凝缩成了一件事情:就是看着任然失败与死亡。

任渠实在不敢招惹这家伙,一天除了喂饭少有交涉,便坐在房间远处,琢磨拳法上的事情。

也就在这时候,道士忽然开口了,“小子,我是天下五极,天师龙山。他是天下五极,僧王虚丹。我们现在受了任然那家伙限制,你帮我们一把,待到重振旗鼓,我们收你为徒,助你成就一番大业如何!”

任渠莫名其妙,“啊?”

抬头茫然一看,心道你们不是哑巴啊。

与他相比,旁边虚无得仿佛变成个空洞的王素才是反应巨大,一听这两个名字便扭头看去,瞪大了眼睛,“什么!天下五极!僧王天师!两位前辈,你们怎么会!”

看他如此模样,虚丹不免有些怜悯,但又深知其中内幕,知道其罪有应得,只面无表情起来,“王施主,你招惹个好了不得的人物。”

“什么人物?”王素呆了一呆,“你们说的是任然?怎么可能,他一个乡巴佬、土包子……”

虚丹不愿与他多说,充耳不闻,侧过脸去,默念佛号。

龙山却完全是冷笑了,“你这小畜生,狗崽子,大祸害,弄虚作假的绣花枕头,装腔作势的衣冠禽兽,到现在还看不清情况如何!?任然少侠武功之高,神兵妙有,天下五极也远远不及,道爷和老和尚都栽在他手,现在已去杀你祖宗了,你就等着他提着王蛰脑袋过来,将你做那些脏心烂肺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公之于众吧!”

他之前说起任然,还称呼做“家伙”,现在一张嘴却说是“少侠”,言辞中不少吹捧。足见明里暗里,虽没直接承认过,心头还是认可了任然实力,对于王素则完全看不上了。

王素听完这言语,眨一眨眼,面无表情,表面上还十分沉得住气,实际上却感脑袋一黑,天旋地转,几乎上不来气。

他呆呆看着龙山,张了张嘴,肚子里藏着千言万语,怎么也道不出来,过得半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任然怎可能这么厉害,他是去自寻死路去了!你们休想骗我,你们骗不到我的!”

说着说着,因太过激动,一个不小心便重跌了下来,狠狠砸在地面,一时尘土飞扬,他发髻散乱,似条虫儿一般下贱狼狈模样。

他再难动弹,干脆抬头看向龙山,不管不顾地眼神发狠,嘴里还兀自念道,“不可能,你骗我,不可能,你骗我……”

不过这模样吓得到任渠,却吓不到龙山。

龙山反看回去,冷哼一声,“看看看,看什么看?莫非以为道爷我是虎落平阳,被你犬欺!?”

他说到最后“被你犬欺”四个字时,一字一字凝结气血,五脏六腑一起运转,有磅礴大力喷涌而出,登时风涌气炸,震得王素面如刀刮一般生痛。

天下五极的威严,不言自明。

王素被这一喷,只觉得劈头盖脸来了一巴掌,打得他头晕脑胀,这才清醒,呆呆傻傻埋着脑袋,没有其余动作。

任渠走上前去,将他重新抱回椅子上。

王素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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