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安县城南,柳叶巷街边。
这里是小贩的聚集地,也是县里平民来采购的坊市。
张文才一下学,便来到坊市中,帮着自己姐姐卖豆腐。
张文才的姐姐是坊市中出了名的豆腐西施。
自小容貌秀丽,身材婀娜,尤其是一双杏眼不知迷倒多少后生。
长大后出落的亭亭玉立,提亲的媒人将张老汉家门槛都要踏破了。
由于张家经营着豆腐房,家中条件还算过得去。
儿子是要读书考取功名做官的,这豆腐房只能传给女儿。
挑挑拣拣的招了一个赘婿李二牛,这人老实勤快不惜力气,以后能帮上闺女经营豆腐房。
可能是没有娶到豆腐西施的遗憾,反而豆腐房的生意变得更好了。
谁不想吃豆腐西施的豆腐,又白又嫩。
“文才,你不回家读书,跑我这里来做甚?”
豆腐西施将豆腐摆在案台上埋怨着。
张文才呲牙一笑,或是牵动了伤口,表情变得极其怪异道:“没事儿,一会儿就卖完了。今日多买些,也好快些还了姐夫的赌债。”
豆腐西施眼中尽显愁绪,轻叹一声道:“但愿吧。”
入夏后豆腐需要尽快卖出,放得久些,便会酸臭。
赵太安闲逛在闹市中,看着前来采购的人们。
不知不觉间来到豆腐西施的摊位前。
张文才眼前一亮高声喊道:“先生,您怎么来这里了?带一块豆腐回去吧。”
赵太安转头见到张文才招手招呼他。
他淡淡一笑,三两步走到豆腐摊前,看着洁白如玉的豆腐。
“下学后见你急着走,原来是帮你阿姐来卖豆腐啊。”
赵太安淡淡一笑。
“是啊,阿姐忙不过来,学生便来帮忙。”
张文才回道。
“嗯,挺好。”
“呦,这不是县学里的赵教谕么,今日怎么也过来卖豆腐了?”
赵太安刚要让张文才切一块豆腐,便听到一个调笑的声音。
他皱皱眉,扭头一看,见到一高壮男子,身着白色缎子公子服,头戴丝巾,手中拿着一柄折扇。
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太安。
此人名叫李天,乃是京兆府尹李穆江的干儿子。
平日里逗狗溜鸟,耍钱敲杠,街面上的人都叫他李衙内。
只是这位大纨绔,怎么不好好在京兆府呆着,跑来同安县溜达。
赵太安带着疑问,朝着李天拱拱手道:“原来是李公子,幸会幸会,难道李公子也是来买豆腐的?”
赵太安是八品教谕,当初在京兆府候补时,与这位李衙内有过几面之缘。
在京兆府时,赵太安颇有才学。
李衙内遣人找了几次赵太安帮他作诗,都被赵太安婉言拒绝了。
所以两人相识也不稀奇。
“豆腐?那是穷人吃的玩意儿,我家狗都不吃。本公子要吃也得吃那卖豆腐的人儿啊,哈哈哈。”
李天撇撇嘴,轻蔑的看着赵太安。
接着露出一副猥琐的模样紧紧盯着豆腐西施说道。
说完,引来身后一众跟班会心的嬉笑。
一句话也把豆腐西施臊的面色通红,转身跑进豆腐房。
张文才咬咬牙,怒视着李天道:“今日你还来做什么,昨日不是已经答应你,尽快还钱!”
“你瞧瞧,你们瞧瞧,欠钱的都是大爷了。还不准债主来要钱了,真是没天理了。”
李天做出一副惊恐模样,往后忙退两步说道。
“李二牛欠钱不还跑了,我家公子亲自前来要债,结果还被这个所谓的读书人打了,你们看看,我家公子的指甲都掉了一半。”
李天身后的一个面貌凶恶的汉子,摆出一副苦大仇深,遭人欺负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捧起李天的手,向着周边人展示。
“你们胡说,明明是昨天上门要钱不成,想……把我打了一顿,今日却来恶人先告状!”
张文才说了半句后顿住,眼中露出羞愤之色后接着说道。
“读书人啊,这就是读书人,真是口吐莲花,颠倒黑白啊。赵教谕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真是文人之耻啊。如果大梁朝庭都是这种读书人,那么朝廷会成什么样子啊。”
李天一副悲天悯人杞人忧天的模样,看着赵太安,然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继续道:“幸好,我大梁朝庭有国法在,遇到这种不法之徒,定要报官!”
此言说罢,只听人群外传来几声吆喝:“闪开闪开,公差办案。”
随之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人群被强行推开,三位捕快拿着铁锁鱼贯而入。
这明显就是计划好的,三位同安县捕快等的就是这一刻。
为首的是同安县衙刑房王班头,来到张文才面前,将铁链一抖冷声喊道:“张文才你的事儿犯了,与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也不等张文才辩解,将铁链一把套在其脖子上,王班头身后的两个捕快,一左一右将张文才死死钳住。
张文才乃是有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经得住捕快这般对待。
遂即疼的牙呲咧嘴,哇哇直叫,脸也憋的通红。
这时候从豆腐房里冲出一道人影,死死跑住了张文才的腿,对着王班头哀求道:“王班头,这事都是误会,求求你放了我弟弟吧,我砸锅卖铁还了李公子钱便是。”
王班头冷冷的看着豆腐西施道:“殴打人至伤残,这已经不是还钱的事情了。不过苦主要是撤案,不计前嫌,还有挽回的余地。”
豆腐西施当即懂了王班头的意思,跪爬着来到李天跟前磕头哀求道:“李公子求求您,饶了我弟弟吧。钱我马上还,求求您开开恩,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弟弟吧。”
李天蹲下身,目光柔和的看着豆腐西施,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轻声说道:“要是昨日从了我,哪还来的今日事情。本公子就喜欢你倔强的模样,刺激真刺激。”
豆腐西施泪流满面,面上呆着惊恐、无助、决绝的说道:“只要您放了我弟弟,我什么都答应,求求您放了我弟弟吧。”
“阿姐,不要求他,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咱们才是苦主,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张文才咬着牙,大声吼道。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赵太安心凉了半截。
糊涂啊,还是太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