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总算有了动静,几个王爷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开始和旁边王爷搭话。
“是有点多对吧?”
“很多啊,孤去年岁入折色加起来不到八百石!”
这话虽然小声,但还是引起几位王爷惊讶侧目。
“啥?您是?”
“珉王……”
“哦……”众王爷顿时恍然,一下子释然了,不奇怪了。
岷藩嘛,打一代开始就是最寒碜的亲王,最开始更惨,才岁禄六百石。
后面永乐、正统加了两次,都不过一千二百石,连正常亲王岁禄的八分之一不到,堪称惨绝人寰。
更惨的还是本色、折色对半开,能得八百石都肯定是当地官府看不过去可怜他的结果。
靖江王似乎见自己问噎住朱绍烱,便又趁机道:
“即便是可拖欠,但是正常要给三成,亦是三十万的保证金,那也是巨额数字,您看,岷藩怕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吧?”
岷王听了,连连冲朱绍烱点头,表示三十万真的多。
朱绍烱更无奈了,对靖江王道:“那王爷您意下如何?”
靖江王耸耸肩道:
“孤没什么意见,宗藩改制孤很赞成,但是孤觉得,也要考虑到一些宗藩是不愿意的吧?朝廷总不能真大手一挥便让孤等所有人都要加入海事会?加入海事会,一时半会亦没了岁禄,那如何生存?”
这话又是引发一阵赞同,尤其是旁听席上的群王更是深有同感,因为有些人确实是不太想加入的。
尤其是一些地方又能给足岁禄,且岁禄不少的藩王,他们本就打算坐吃等死,不想有半点改变,这海事会他们是半分没有兴趣。
朱绍烱有点懵,他本以为对方只是拿保证金做文章,商讨商讨给多少钱的问题,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拿加不加入海事会来抨击。
他到底年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也在此时,周王坐不住了,他也不能真看着儿子出丑,便站起身来,扫了眼桌上众王。
“尔等,也都是这么想的吗?此间大会言论会记录,可是会呈上的。”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浇下来。
刚有点沸腾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众王这才再次意识到,这并不是给他们的选择。
他们能争论的,不是加不加入海事会,而是加入海事会的门槛钱数多少的问题。
气氛顿时变得有点沉闷起来。
周王见控制了局面,便缓缓坐下,朱绍烱赶紧感激的看了眼父王。
但很快,靖江王便再次振作发声。
他盯着朱绍烱开口询问道:
“那回到保证金的问题上,一百万实在太多,我们中有些大宗拿不出来如何是好?”
朱绍烱道:“那您意下如何?按多少比例缴纳?”
“不是按多少比例缴纳,而是说这一百万就不能降一下吗?即便是允许拖欠,可那不也是要还的吗?何况,你之前又说,过个几年按期还,所以总的来说那不还是我们的钱吗,那直接总额降低一下不行吗?”
朱绍烱闻言又是被噎住了一般,他又郁闷了,这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吗?
就不能聊点他能做主的事情吗?
这时候周王再次开口:“总额一百万保证金是不可能降得,但是可以拖欠,这是之前议定的。”
靖江王看了眼周王,有点不甘心道:“你说日后没有了岁禄也罢,怎么还能让孤等交这么一大笔钱?”
其他诸王虽不说话,但是表情说明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周王不说话,示意朱绍烱来说。
朱绍烱只好道:“第一笔缴纳的保证金,是用以海事会筹备,您可以理解为会费,但是这个会费之后若干年是可以退还的。”
会费这种事例,在诸多的行商商会都是有参照的,而可以退还的会费,这说法倒是可以接受。
许多诸王脸色好了一些。
靖江王道:“可也要考虑到宗藩不一,好些宗藩给不了这么多钱啊!即便是商会,也从未听过哪个商会会收取一百万两作为会费啊!”
这不是又绕回来了?
一直沉默的周王又再次慢悠悠帮腔:“那您可以理解成族产和商会的结合,毕竟,也没有哪个商会会为商会成员免费提供详实的商业计划。”
靖江王脸色一滞。
朱绍烱趁机问道:“那您到底意下如何?您觉得缴几成合适?”
靖江王沉吟了一下,道:“应当降低一些,不然,就先预缴个一万两?倘若一万两合适,纵使有一时拿不出手的,孤也可借与他。”
一万两?!
场间有王爷都险些倒吸口凉气。
连周王都忍不住看向那靖江王,一百万两,砍到一万两?
他怎么不知道宗藩队伍里竟有如此人才?
“你们说是吧?”似乎是想寻求认同,靖江王又问向其他王爷。
其他王爷也不傻,这大好事自然要跟上,于是纷纷应和。
“一万两……确实可以保证人人交得起。”
“孤也认同,有一时没带有银两的,孤也愿意借与他。”
福王也跟着点头赞道:“此乃良策也!靖江王高义,提出此等解决方案,谁人会不从?”
“就是,一万两,孤勉强可拿出来,就当是为国效力。”
“孤也赞成,靖江王此法大好。”
诸王纷纷开口称赞,身后的群王们也纷纷点头颌首,既然大宗都只交一万,那他们按照比例,怎么着也只需要交五两、六两皆可,总不能他们比大宗还要交的多吧?
所以一时间响应者众多。
朱绍烱却沉下来了脸,他看着靖江王,差点就要把“无耻”两个字说出来了。
这砍价也不是这样砍的!
他是有很大的议价权,但是从一百万两改成给个万两……他也没有脸跟皇上交代。
“怎么样?小周王,您意下如此?倘若同意,孤可当场签字加入海事会!”
靖江王见附庸者众,底气也渐足起来,笑着询问朱绍烱。
朱绍烱面无表情道:“一百万两的保证金,到您这就只交一万两,这不是悬殊了些?”
靖江王道:“也是你问孤意下如何的,我便开口说了而已,怎么?到孤说了,你又不同意?”
朱绍烱沉默了一下,便笑了笑,道:“在场的都可以算作我叔,侄儿这里放句实话,换作你们在侄儿这位置站着,能同意一万两?”
当场就有好几个藩王忍不住想开口说“同意”,但是好歹残存的理智控制了他们。
他们明白,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可不能说。
没道理为了集体利益,凭白说这些言论恶了皇上,现在靖江王跳出来就挺好,为他摇旗呐喊不就行了。
所以诸王纷纷看向靖江王。
靖江王却也不傻。
他笑呵呵一声,也没有傻到说站在小周王的位置上会说同意二字,而是道:
“那不是慢慢谈吗?这不就是开大会的目的?”
朱绍烱道:“是,谈是可以谈,什么都可以谈,没什么不能谈,但是也要贴合一下实际。”
靖江王道:“那孤便无话可说了。”
场面开始陷入了僵持,没有人再说话。
又闷气又无奈的朱绍烱只好暂停会议,先解散,第二日再议。
这点大家也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