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惊恐地回头一看,两张貌若天仙的俏脸映入眼帘。
原来是上官婉儿和李令月。
苏鹤惊喜地正要张口,上官婉儿忙止住他,抬起玉指点了点丛林外步步走近的一队蛮兵。
三人屏息凝神,丛林不大,苏鹤和二女离得很近,左肩贴着婉儿的玉臂,右肘则触碰到了李令月的香肩。
苏鹤无声地向她们歉意地笑笑,上官婉儿捂嘴掩笑,太平公主则美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这队蛮兵刚刚走过,西侧又来了一队,只得再等。
苏鹤刚才被拖过来的时候姿势很奇怪,当下一动不动久了,就有些不舒服。
轻轻扭动了一下肩膀,也许是蹭到了,婉儿的一缕秀发缓缓垂落至他鼻翼前,瞬间一道清香沁入心脾。
一袭微风吹来,发梢随风轻柔拂过苏鹤的脸庞。
微痒。
这时,耳朵处也有些许痒意,苏鹤侧眼看去,原来是李令月的长发不知何时也垂下了一缕,正落在他耳边。
一男两女呼吸之间,气氛旖旎。
意境氤氲。
半柱香过后,总算是不再有蛮兵在附近出现,上官婉儿看向苏鹤,美目流转,惊奇道:
“苏郎君缘何来了敦煌,不是在玉门关驻守么?”
苏鹤来不及解释前因后果,只大致提了一嘴贺拔延嗣的策略,随后道:
“那斥候所言城中高人,是婉儿女郎么,算了先不提此事,快带我进城吧。”
上官婉儿忍着笑道:
“那郎君伸出手来吧。”
苏鹤看着她一直憋笑的玉颜,身旁李令月也眼露笑意,不明白她们在乐什么,莫名其妙地伸出手。
上官婉儿握紧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拉着李令月,旋即无声地吟唱起道经,太上缥缈歌诀施展开来,三人顿时化为无形。
隐匿着从云端飞过,这次下面围城的吐蕃蛮族终于是没有被惊动。
眨眼间,三人就进了敦煌县城,落在一处宅院外,上官婉儿打开锁,推开门后走了进去。
李令月和苏鹤则跟在后面。
苏鹤很想问,明明有这么大的院子,为什么不直接落在院里,却要落到外面开门进来。
然而他并不敢真的开口,乖乖地跟在后面走进院内。
进入屋门后,苏鹤正想坐下,被李令月出言阻止。
疑惑地看向两位女郎,上官婉儿笑语盈盈地轻声道:
“郎君身上涂抹着这么多的墨水,可别沾染到座椅上。”
苏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们刚才说话时一直忍笑,是因为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漆黑的墨汁!
慌忙看向一面镜子,只见自己从头到脚,包括脸都是黯然的黑,活生生像一颗大号的煤球。
方才心里的一阵小旖旎,瞬间变成了无尽的尴尬……
苏鹤垂头丧气道:
“婉儿女郎,院里可有井么,我想打水来洗洗。”
上官婉儿眉眼弯弯地笑道:
“敦煌水少,官府不允许民间私下打井,要用水只能去外面打了,不过……”
她看向李令月,“令月所修灵宝道,是有净身之法的。”
苏鹤闻言,立即向李令月恳求道:
“公主殿下……”
李令月高仰着天鹅颈,眼睛望着天花板,好像没听到苏鹤说话一般,傲娇不已。
苏鹤缠着她不停地说好话,几轮奉承之辞后,李令月脸上逐渐有了笑意,高冷地一挥玉手,净衣咒生效,苏鹤当即恢复了原貌。
感激地一行礼,苏鹤突然想到在丛林时和二女都有接触,她们身上很可能也沾上了墨汁。
有心说出来,又怕太平公主暴起,于是支支吾吾道:
“那什么……公主殿下,你的衣裳……”
李令月美眸瞥了他一眼,清声道:
“婉儿和我身上的墨汁,早就清洁过了,你以为我们会和你一样,身上沾了墨,走一路都毫无反应吗?”
上官婉儿打趣道:
“苏郎君如此亲墨,定有儒道天赋,不如与我一起兼修儒道功法?”
苏鹤讶然道:
“婉儿女郎还懂儒修?”
李令月骄傲道:
“当然,婉儿自七岁时就兼修儒道了,诗文典籍无所不晓,如今正是儒道五境格物境的修为。”
苏鹤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第一位五境儒修,居然是上官婉儿。
不过细想也是,以婉儿的才华天赋,如一心潜修道门,想必已经突破到玉衡境了罢。
“王昌龄、王之涣、王维这三人年岁尚小,不知将来在儒道能走多远。”
现在回想起来,晋阳王氏的年轻子弟之潜力,着实恐怖。
不仅王氏女嫁遍天下世家贵族,高宗皇帝李治在武则天之前,皇后也是王氏女,还连出王昌龄、王之涣等才华横溢的晚辈,前途不可限量。
对了,如今的玄宗皇帝李隆基,身边也是从潜邸时就一直陪伴在左右的王皇后。
把这些杂事都先抛到脑后,苏鹤开口问道:
“女郎们刚才为何也在城外?”
李令月道:
“我和婉儿这几天每日都出城布置一些陷阱拖延蛮兵,今夜也是如此,却看到你躲在那块石头后面,所以暂且作罢。”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似乎有些恼,抱怨道:
“本来是想和婉儿一起耕种田猎,过一段‘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田园生活的,偏被这群吐蕃蛮子搅扰,实实可恶!”
昔日太平公主年幼时,吐蕃蛮族还曾请求与她和亲,后来被宠爱幼女的武则天拒绝了,但显然李令月一直都对吐蕃没什么好感。
苏鹤试探道:
“那这座宅子……”
李令月理所当然道:
“买的啊,还有城外东郊的二十亩良田,都是市价的最高价买的,本宫可没有欺负周大户。”
周大户是敦煌县最富有的大地主,李令月和婉儿很明显是做了调研来了,特意找的他家。
苏鹤讪讪地笑笑,心里很清楚“买”这个字背后的实际意义,天底下哪里有地主会主动愿意卖田,还是良田。
当然了,客观来说这还算是个好事,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寒暄了一阵后,苏鹤神色严肃起来,向二女讲解了贺拔延嗣的谋划。
上官婉儿听过后,秀眉微蹙,螓首轻摇,道:
“不可。”
“贺拔延嗣所说水淹、火攻之计,杀敌成效且不论,两者都会毁掉敦煌县乃至沙州最好的田地,就算如愿击退了吐蕃,沙州也将是一片荒芜,百姓无以为生。”
苏鹤担忧地问道:
“那怎么办?”
上官婉儿想了想,莞尔一笑道:
“正巧,此番可给苏郎君搏一个大大的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