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四散开去,高坎双眼瞪大,见鲁智深一脸凶狠举着禅杖打过来,大叫一声,就向前蹿了出去。
砰的一声,鲁智深这一禅杖落在椅子上,椅子粉碎。向侧旁看去,高坎弓着腰向大厅外跑去,转过身大喝:“莫跑,站住!”
迈步向前追去。
此时林冲也反应了过来,冲进来拦住他。
“鲁兄弟,不要再打了。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鲁智深大喝:“你让开,今天结果了他,就都清静了,你何必阻拦!你忒也糊涂!”
瞪向已经跑出大厅的高坎,便又要迈步追去,一杆长枪忽然横在他身前拦住。
鲁智深看向一脸坚毅的林冲,气如雷霆道:“你让开!”
“我不能让兄弟因为我,犯下杀人的大罪。”
看他不肯退让,再看已经跑到院中的高坎,鲁智深气急败坏:“好,今日咱们的兄弟情,就到此为止,从此你是你,我是我,再无瓜葛!我要做什么,你也无须管。”
林冲投来惊诧的目光,一时有些迷惑。
鲁智深却不再理他,闪身从另一侧斜身而出,大步跃出厅堂,落到院中。
喊一声莫跑,再纵身一跃,来至高坎身前,堵住他的去路,甩起禅杖,朝他头上猛地斜打过去。
禅杖飞到一半,一杆长枪飞来,当的一声正正打在禅杖上。这长枪力道极大,鲁智深拿禅杖的手被反震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
虎目瞪去,见是林冲纵身赶来,落在不远处。
高坎得了机会,向院门外拼命奔去。
鲁智深转身一看,高坎将要出院门,猛地一甩,手中的禅杖丢出,打着旋飞去。
禅杖迅疾如闪电,瞬时便到了高坎身侧,直直落在他两只大腿上。
就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高坎趴倒在地。
鲁智深见得手,一脸兴奋,大笑着大步跃过来,抬脚就要将他脑袋踏碎。
脚还未落地,没想林冲忽然冲来,猛地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身体,身体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响,两人摔倒落地。
鲁智深忍着背后的疼痛,气急败坏地推开林冲,站起身,见高坎躺在地上哎呦不止,想要爬行也不能,大笑道:“哈哈哈,现在他已经残废了,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无用了……”
林冲从地上起身,见到高坎的模样,脸色变了变。大错已经铸成。他已经尽力了。
同时,心里又升起一丝忧虑,整成现在这个局面,以后该怎么办?
正想到此处,就听一声哀嚎,循声看去,却是鲁智深一只脚猛踩在高坎裆部。
并怒喝道:“我替你去了这是非根,省得再祸害人……”
林冲上前拉住他:“他已受了应有的惩罚,便留他一命又如何……”
鲁智深这才收回脚,将手搭在林冲肩膀:“今日是洒家做的这事,与你无关,官府若是问起来,尽管报上洒家的名号便是,他们若是有能耐,就让他们来拿洒家……”
林冲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我岂能让兄弟独自承担,若是官府问起,也不能说出兄弟名讳。”
鲁智深开怀大笑:“哈哈哈,好……那你就带上你家娘子,随洒家走,莫再这扬州城待了……”
林冲脸现犹疑之色,沉吟道:“那就麻烦兄弟了,林冲现今已是无法安身。若是孤身一人倒也无所谓,还有一个娘子,总得寻一个能安身之处……”
鲁智深拍了拍胸脯:“此事放在洒家身上,保管给你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两人说着,各自拾起兵器,向院外走去。
待到两人没了身影,赵飞燕才一脸惊容,捂着胸口,从游廊走出来。
心想,这两人好生豪迈,竟不知扬州地界有如此豪气之人。从他们口音看,应是北方人。
想着,就缓步出了游廊,就见林如海带着一个龙禁卫,也从大厅中走了出来。
那身穿银甲的龙禁卫道:“大人,他们做下如此案子,要不要着人缉拿?”
“自然是要缉拿,一会儿通知了知府便是。”林如海淡淡道。
他本可以让龙禁卫出手阻拦两人的,但他还是犹豫了,高坎的行为他也有所耳闻,才会一时犹豫,让鲁智深两人险些杀了高坎。
他看向赵飞燕,浅笑道:“姑娘若想去牢房看父亲,现在便可同本官去。”
赵飞燕应声:“麻烦大人了。”
让府里的小厮料理高坎,三人便离去了。
林如海带着赵飞燕姐妹到了知府县衙。他也要向知府询问些事,顺便将高府中事,跟知府说说。
有了林如海打招呼,赵飞燕倒是没遇到什么阻拦,跟妹妹一起,由狱卒领着,寻到了父亲赵临所在的牢房。
牢房内有些昏暗,并不时传来阵阵恶臭。狱卒打开牢门,两姐妹进入牢房,就见昏暗的光线中,一张窄小的木床上,由破烂的铺盖盖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
他头发凌乱,脸上带着血迹。
赵飞燕姐妹脸色微变,上前蹲下身,轻唤了一声。
赵临睁开眼眸,眼中露出疲惫之色,然后是惊讶,气若游丝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飞燕道:“他们对父亲用刑了……”
赵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们逼我承认拖欠了税银,我不认,他们便对我用刑……
“我很悔,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将赚到的银钱大部分都给了官员,没想到最后落得了这个结果……”
闻言,赵飞燕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她们姐妹对赵临做生意的事并不了解。这几年她被赵临安排,跟着几个舞姬学习舞艺,对家里的事也一无所知。
她原以为自家父亲是做生意赚不到钱,如今看来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她沉吟道:“父亲是不是用赚来的钱贿赂了官员?”
赵临沉默半响,转头向上方看去。
见此,赵飞燕便明白了,纠结了一会儿,又道:“父亲贿赂他们做什么?是想他们给便利,还是……”
赵临闭上了眼睛,许久才道:“你觉得朝廷收不上税银,真是因为因为我们偷税漏税吗?不过都是给他们捞钱,到头来还是我们背锅……”
赵飞燕愣怔了一会儿,轻声道:“女儿明白了。父亲偷税漏税是真,不过钱都落入了贪官手里……若是如此,那想要救父亲出来,也不可能……”
说完,屋内陷入了沉默。赵合德也低了头,在哪儿抠手指。
赵临扭过头来,向两姐妹道:“今日早上,高衙内过来了,他说会想法子将我救出去,只要……让你姐妹嫁过去,我开始很是犹豫,后来……还是签了字,你们不会怪为父吧……”
赵飞燕眼中露出诧异:“那真是父亲主动签的?”
赵临道:“为父知道这么做有些不负责任,但我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如今为父遭难,你们也该出份力……
“你们总是要出嫁的,如今嫁给高衙内,不仅能还了欠银,将来也有好日子过,算得两全其美。若是嫁给一般人家,也未必有几万银子的彩礼……”
赵飞燕听了,只觉心凉了半截。
而后,回想起自己姐妹两人这些年的遭际,更觉悲苦。
她们幼年时父亲病逝,后来跟着母亲到了赵临家,母亲又病故了,只剩了这一个养父可以依靠。
没想,如今养父竟要将她们如货物一般贩卖。
赵飞燕愣了半响,道:“只怕要让父亲失望了,那高衙内被仇家找上们,给打了个半死,估计没多少时日了……”
赵临闻言怔住了。
“父亲,你怕是被他骗了。他若是真想救你,现在就应当已经替你还了税银。把你从牢中带出去,让你给我们主婚。如此不是更容易让我们姐妹答应吗?
“我看出他并不想我姐妹来见父亲,可见并无搭救父亲之心。
“女儿疑心,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让你签了婚书,赚取我姐妹二人,然后也不给父亲还钱,让父亲继续为官府背黑锅。”
赵临目瞪口呆,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