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秃尾老狐的邀请

李青见这白毛的秃尾老狐虽然一身驳杂妖气，却是因为其修行不得其法的缘故，实际身上并未有什么业力缠绕，可见没犯下过什么杀孽。

尤其，这老狐血气已弱、生机亦衰，俗称已有了死相，天命将至。

既如此，就当做萍水相逢的过客也未尝不可。

截教弟子向来有教无类，只要是心向正道的精怪，就不会轻易出手、无端打杀。

从老狐的身边经过，李青多走了几步来到溪水的下游，他也不在乎身旁是否有几只狐狸窥伺，三两下就将身上衣物脱下，掐了个指诀唤起雾气将身体遮掩，便走进恰好没过小腿的水中，用手捧起略有一丝清凉的溪水擦拭着身上的污垢，显得十分自然。

李青使用的名为“清云净雾法”，专用于在道场之中制造雾气，创造缥缈出尘之感。

“……”

秃尾老狐愣在了原地。

这人……是否该说是心大呢？

竟完全不把他们几只狐当回事。

虽然动辄要除魔卫道的人族修士很可怕，但眼前这年轻道士也过于淡定了。

湿生卵化、披毛带鳞之辈若非是天生异种，则修行资质比寻常人族逊色的多，仅炼化喉中横骨便是一大关隘，老狐带在身旁的这窝小狐狸，只有这小孙女与他一样炼化了喉中横骨、得以口吐人言。

一想到这里，秃尾老狐的身体便有些微微发抖。

可怜他最有天赋的女儿，被那兰若寺的树妖姥姥抓去剥皮做了坐垫。

秃尾老狐修行多年不得其法，如今年老体衰，唯一有些天赋的小孙女又年龄尚幼，他近来感到寿限将至，正不知身后之事如何处理。

或许，面前这人族修士是个机缘？

请他照料自己的这群后辈，总好过被猎户或者树妖姥姥抓了去。

正在思索的时候，李青已经洗濯完毕，从斩空的储物袋内换上一套黑色劲装，看上去倒更像是个走镖的侠客。

老狐的尾巴甩了甩，抖动着同样发白的胡须，用他苍老而尖锐的怪异嗓音远远地出言试探：“道士莫非想去兰若寺投宿？那地方凶险得紧，可万万去不得啊，不如随我回洞歇息一夜？”

兰若寺中或许有妖魔，但这几只狐狸却是实打实的精怪。

哪边更危险，常人恐怕真不好分辨。

若是凡夫俗子受这邀请，十有八九会疑心老狐或许是想要开荤、因此要将生人带回老窝里头剜了心肝。

毕竟，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李青眼中，却没有什么好疑心的。

且先不提这秃尾老狐身上并未有业力与怨气缠绕，即便有，那又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些精怪不过是看着唬人罢了，真要一对一地打斗起来，恐怕尚且不是老猎户的对手，更何况他这炼气期小修士。

李青的修为便是再弱，亦非常人。

这老狐倒是有点意思，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便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既如此。”李青笑道，“那便叨唠了。”

“不要紧，不要紧。”

见李青答应了自己的邀请，白毛老狐开心地直摇他那秃了的尾巴。

那只体型最娇小的银狐低下头吐了吐舌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她知道爷爷一向好客，也曾多次邀请路人，但每次对方都是吓得屁滚尿流后狼狈逃窜，眼前这个年轻道士却是奇怪。

刚刚才被吓唬，令这小狐不大愿与李青亲近。

在李青随秃尾老狐回洞的时候，小狐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时不时地偷偷观望。

李青举手投足间显得很是果断，如今脱去道袍换上了斩空的备用衣装，再配合上那道眉间的细纹更显凶悍，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剑。

不多时，秃尾老狐就带着李青三拐两拐地来到了他的洞府。

说是洞，看上去却是一处不大的宅院，大门紧闭。

来到门前，秃尾老狐走着走着便人立起来，身体也随即逐渐高大，没走几步便化作了一名身穿粗布衣裳、拄着拐杖，头上银发没剩几根的瘦小老翁，而那只小狐则幻化为了一名三四岁的红衣女童随在他的身侧，余下的几只狐狸，虽仍如原先的那副模样，却个个直立起来，在秃尾老狐化作的老翁身后如人一般地行走。

见到这略显诡异的一幕，李青神色如常。

明明健步如飞、却非要拄着根拐杖的老狐推开大门，身体微微一弓，用那仍然略显刺耳的嗓子道：“贵客驾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李青莞尔道：“你这老狐说话倒是文绉绉的，像个教书的夫子多过精怪。”

听到这话，老狐得意地摸了摸人形下巴上同样稀疏的胡须，引李青到院子之中坐下。

“我爷爷本来就叫胡老夫子嘛。”红衣女童站在老翁身后，对着李青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婉儿不要调皮，快给贵客看茶。”

听到老狐的吩咐，叫做“婉儿”的小狐嘟着嘴带着其余狐狸走向一旁。

李青心中暗笑，这老狐倒是挺喜欢人族的那一套，可惜却没学到点上。

这看茶，实际是要送客的意思。

老狐家中虽有茶水，不过那灵间小溪的溪水之中含有微弱的天地精华，时常饮用有助于修行。只是流动的溪水被打起来后就会变成死水，所以只有到边上饮用才有效果。

不多时，小婉儿已将茶水奉上，色泽绿中偏黄、苦味之中夹杂着一丝甘甜。

即便李青不大懂茶，也知道这是十分不错的茶叶。

他端起了茶碗不急着饮用，而是打量着这院落的四周。

李青心中明白，这老狐的洞府同样是建在了一处灵穴上方，陈设还恰好形成了一个半吊子的阵法，因而能借助此处的灵气暂时化为人形，而这院落真正的样子则与老狐的模样一样，半真半假。

李青双眼锐利，轻易便看穿了老狐洞府的虚实，却并没有出口拆穿。

“我看你这家中陈设十分讲究，莫非夫子也懂得风水堪舆之道？”

听到李青称呼自己为“夫子”，老胡将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他刚要开口卖弄，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厉喝。

“大胆妖孽竟掳掠行人，燕某今日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