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燕赤霞

听着院外中气十足的喊声，李青双眉一挑。

挺巧的。

这个时间点会在兰若寺附近出现，且与妖魔作对的家伙……

想来也就只有燕赤霞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是此理。

或许，若是李青没有耽搁时间，而是径直前往兰若寺，反而有可能与燕赤霞错过。

“大胆妖孽！”外头燕赤霞的声音仍在响起，“还不赶紧放人？”

“这……”胡老夫子听到后不禁大急，“我邀请道士来做客，如何变成了掳人？不行，我需去找此人说个明白。”

“且慢。”李青伸手拦住了从身边急匆匆经过的胡老夫子，“你若此时出去，便保不住你那秃毛的脑袋，他是顾忌我的性命才没有立即攻入。此人喊声中夹杂剑气，想来是名剑仙，最是杀伐果断。”

“这该如何是好？”胡老夫子急地跺脚，“老狐狸一生与人为善，从没有害过人啊！”

他一条本就没有几天活头的老命死不足惜，可这么多家小又该如何是好？

“爷爷……”小婉儿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可怜兮兮地道：“我怕！”

“你先别急。”李青摇了摇头，“让我来与他分说，保你们无事。”

胡老夫子立即将李青当做救命稻草，不断作揖道：“既如此，那就拜托贵客了。”

“无妨，想必他是看到了夹杂在妖气之中的生人气息才找上门来，说来此事亦与我也有关。”

李青仰头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便朝着院外走去。

李青出门之时顺手将其带上，随即端详起了来人的样貌，这人样貌二十几许、身穿儒衫，脸上两道剑眉浓黑如墨，于腰间捆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身后背着挺大的行囊，一副游学士子的模样。

他不是燕赤霞么？

这打扮……怎么反而跟宁采臣似的？

受前世的记忆影响，李青本以为燕赤霞是个邋遢的大胡子游方道士，如今看来对方却是白面书生。

见到李青完好无损地从妖窝走出，燕赤霞面色稍缓：“算这狐妖识相。”

刚刚在院落之中尚看不真切，如今面对面下，李青只一眼便看出燕赤霞身怀上清一派的道法，且小有成就。

“燕兄错怪这老狐了。”李青拱手道：“他见夜色将至，恐我在野外被妖魔所害，便邀请我至他家中安歇，实无恶意。”

“足下为何要替妖孽说情？”燕赤霞皱眉，“狐妖最擅魅惑人心志，你是着了它的道了！速速退下，让我除了这窝狐妖。”

说着，燕赤霞便将身后的背篓放在地上，隐隐有剑气从中流露。

“燕兄先别急躁。”李青微笑着摇头，“我还不至于被一只秃尾巴的公狐狸魅惑，放心吧，这狐妖身上确实没有沾染杀孽。”

燕赤霞看了看李青，有些不以为然的模样。

不过一个炼气修为的家伙，如何能看得出妖怪是否杀过人？

“我略懂一些望气之术，可辨吉凶、知善恶。”李青见他不信，话锋一转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阁下修炼的应是上清一脉剑术。”

“确实如此。”燕赤霞点头道，“我年幼之时拜了一名巴蜀异人为师。”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如今正在为此游历，对也不对？”

这倒是被他说中了……

燕赤霞诧异地看了李青一眼，显得有些疑惑。

对方不过炼气修为，如何看得出自己将要结丹？

莫非此人真懂上乘的望气之术？

李青没有管燕赤霞的猜测，自顾自地接着道：“你的剑术练的算是不错，一身剑气也堪称精纯，然而却忘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剑气过强反而令你胸中五气失衡。近来存思之时，想必你是经常感觉心火旺盛、劳而无功。修炼剑术要锐意进取，但也不能过于急躁，否则你的根基亦将受损、从而影响结丹。”

结丹若是出了问题，则丹成之后要耗费成百上千倍的代价来修补。

若燕赤霞不是修炼的上清道术，李青其实也懒得多嘴多舌，只是不忍好苗子走上歪路而已。

“！”

燕赤霞瞪大了眼睛。

见李青说的话无有不中，燕赤霞哪里还敢轻视于他。

尤其李青一语中的，精准地描述出了他近日于修行之中碰到的麻烦。

其实燕赤霞自己并不蠢，只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在经过李青的点拨之后，他立刻茅塞顿开，明白了最近心绪不宁的症结所在。

确实如李青所言。

想到根基差点受损，燕赤霞开心之余也略有些后怕。

“谨受教。”燕赤霞双手抱拳，并感激地施礼道：“不知足下姓甚名谁，是哪一派的真传？”

那当然是通天教主上清灵宝天尊的真传。

李青想归想，但说却不能这么说，即使这就是事实。

何况李青对这个世界的道门也并不算熟悉，胡说八道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叫李青，至于师承么……”李青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不可说……总归也是上清一脉就对了。”

李青的模样如同江湖侠客一般，而燕赤霞本人的打扮则是书生，这倒符合上清一脉打扮随性的特点。

“果然是同道。”燕赤霞道，“愚兄似乎痴长你几岁，便叫你一声师弟如何？我自小师父不在身边，自行摸索修炼险些误入歧途，真是多亏师弟点醒。师弟年纪虽轻，对修行之事却洞若观火，必是我上清嫡传。”

燕赤霞的修为是结丹期，他管只有炼气修为的李青叫师弟，已经属于自降辈分的亲热举措，足显他个性豪爽兼平易近人。

但是这对李青来说嘛……

好家伙，燕赤霞这声师弟，可是把他自己的辈分也抬高到了上清祖师爷的程度。

“呃……”看着热情的燕赤霞，李青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之后才硬着头皮道：“师……兄。”

“诶！”燕赤霞用力地点了点头，模样看上去很是开心，他俯下身去又掏起了自己的行囊，“今日你我同门相见，正该浮一大白，只可惜有酒无菜。”

“这样吧。”李青提议道，“若是师兄不再坚持杀那秃尾老狐的话，不如让他做东。”

“哈哈。”燕赤霞仰头大笑，摆手道：“自然不杀、不杀。我方才仔细辨认了下此地妖气，发现果然如师弟所说的那样杂而不邪。有师弟你出面做担保，那老狐倒确实是个有福的。其实你也别怪师兄杀心太重，这世道妖魔横行，愚兄虽然剑术尚可，望气之术却是远不如你，看走眼也是难以避免。”

“快意恩仇、扶危济困乃是真性情。”李青点了点头，“何况师兄本是想要救我，我怎么会怪你？”

“若不是师弟，今日我险些错杀无辜、枉造杀孽。”燕赤霞顿时生出相见恨晚之感，“师弟今天已帮了我两回，大恩不言谢，愚兄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