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少爷他中邪了。”乔珅道。
闻言,韩湘子目光一闪,问道:
“如何中得邪,说来听听?”
话落,乔珅把马牵到韩湘子近前,请道:
“道长,还是先骑上马,与在下回去。”
“路上再细谈也不迟。”
韩湘子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
“贫道有腾云之术在身,须臾间就可到黛州,你先说无妨。”
此话一出,乔珅一惊,对韩湘子改观又大了不少。
心知是遇到高人了,便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似在酝酿言辞。
几息后,他才讲道:
“二少爷中邪一事具体是何时日,在下也记不清了。只知上次二少爷病倒之后,一觉醒来,便像换了个人似的。”
“也不去寻走丢了的二少奶奶,而是成天待在沁芳亭。过了没几日,他忽得在家里翻搜到了昔日老祖用过的笔墨纸砚,自从那日起,便一人关在画斋里,鲜少出去。”
“你们乔府二少奶奶是谁?”
韩湘子抓住了关键,询问道。
“二少奶奶叫殷荷,并不是黛州人,一日她来沁芳亭赏花,碰见了二少爷,二少爷对她一见钟情,事后极力追求,这才让二少奶奶嫁进乔府。”乔珅答道。
“殷荷,禾音?”
“难道这禾音用的化名?”
得知这二少奶奶名叫殷荷,韩湘子心中一愣。
“那她是如何失踪的?”
韩湘子又问道。
说到这里,乔珅忽得露出一丝古怪神色,他道:“说起二少奶奶的失踪,可蹊跷着。”
“此话怎讲?”
“二少奶奶是平白无故的失踪,头天夜里,还与二少爷合衾而眠,第二天一早便没了踪影。府里府外,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人。”
“又在黛州寻了一月,依旧不见人影。”
“自从二少奶奶失踪之后,二少爷便一直郁郁寡欢,不吃不喝,最终病倒了。”
听乔珅说完,韩湘子对那禾音失踪有不一样的看法。
那禾音,是百花派静芊道人门下高徒。
修有《素花妙真》,修为不在他之下。
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乔府,以她的法力,可轻而易举办到。
但如此一来,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那就是禾音为什么要离开乔府?
她与那乔珅伉俪情深,为此不惜逃离宗门。
二人又是成亲不久,新婚燕尔,怎会突然不声不响的离去?
这其中,必有隐情。
只可惜,韩湘子一时半会难以猜透。
回过神来,韩湘子就对那乔珅讪笑了句:
“走吧,贫道先去看看这中了邪的乔二公子!”
话落,当先一人,化作一道霞光,消失在乔珅眼前。
见状,乔珅心底一骇。
未几,心中涌起一抹慰藉来:
“不枉费我这几日苦寻高人,眼下还真碰到了!”
随即,他也赶紧上马,往黛州赶去。
……
韩湘子比乔珅早入城不少时间。
期间,为了查出禾音究竟有没有离开黛州。
细想了一阵,就来到了本方土地庙里。
想找土地公公问一下。
土地公公,又为福德正神,也为社神。
韩湘子之前在岐州就与社神打过交道,为此也不陌生。
来到黛州城南的土地庙。
韩湘子发现此处香客不少,大多三三两两提着竹篮,来此上香跪拜。
入了庙里,韩湘子便望见眼前这尊土地神像。
这神像,乃是一白发老翁,手持青杖,笑容可掬。
看上去没有其他神像那般威仪法度,有的只是和蔼可亲。
韩湘子先是照例与他上了一烛香,随后嘴里念叨请神的口诀。
不多时,韩湘子就听到有人慵懒回话:
“小道士,无端唤老头有何事?”
“贫道想向福德爷打听,那城中乔家二少奶奶是否出了黛州?”
心知是把土地公公请来了,韩湘子便传音答道。
“没有。”
土地公公道。
“那为何她失踪了?”
闻言,韩湘子一脸不解。
“这老头就不知道了,你口中那位乔家二少奶奶应该是個修行中人。这几载,黛州来的修行中人有限,难得碰见她这么一位快迈入真人一境的。”
“只是可惜了她本有仙真之路要走,却为了姻缘而断送了。”
土地公公回答不上来,只是长叹了声。
忽得,他主动对韩湘子问道:
“小道士,你是因何来找她?”
“福德爷,实不相瞒,那女冠是人间道门百花派之人,据悉她上次回宗,杀了恩师,逃了出去,有故人托贫道来黛州寻她。”
韩湘子坦然言道。
“原来如此。不过,我可以保证此女一直未曾离开黛州,多半还藏在某处。”
土地公公明白过来,再度确定说道。
“多谢福德爷告知,今日贫道冒昧前来,有所打扰了。”
韩湘子回神过后,朝那神像微微稽首。
既然知道那禾音在黛州,那他寻人的方向已大致确定了。
就是在这黛州!
“不妨事,你这小道士浑身仙机神华之气浓郁,看来曾经接触过不少仙家,倒是福源深厚之辈。”
“日后若是遇到难处,尽管来寻老头便是。”
土地公公慈笑一声。
话语之中,很是愿意与韩湘子方便。
对此,韩湘子不觉得莞尔。
他这一载,确实接触了不少仙神。
先是岐州城隍,接着又是天狐院的仙子,前不久还有青玄左府的一应神王仙真。
听到此话,韩湘子朝那土地公公神像深深一拜后,就离开了土地庙。
“福德爷说禾音没有离开黛州,那她究竟在哪里?”
“难不曾还在乔府?”
出了土地庙,韩湘子心中沉吟不断。
想着那乔府布下的禁忌,他又怀疑禾音一直待在府上。
可乔府就那么大,压根没有什么躲藏之地。
倏尔,韩湘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眸光一亮:
“这禾音,该不会用百花派的借花还魂一术藏在城中花草树木之间?”
心中升起这个念头后,韩湘子很难再押下去。
他觉得那乔阊的沁芳亭大有嫌疑。
念即此处,韩湘子当即往乔府走去了。
……
今日,这乔府大门依旧是颇为热闹。
门前簇拥不少前来求画之人。
韩湘子刚一到此,突然间就察觉到了一股不善的目光。
视线望去,居然是前几日在路上碰见到那个行人。
此刻,那人也瞧见韩湘子了。
当即,便从人群里走出,他脸上挂着嘲弄之色,对韩湘子讥笑道:
“你这小道,不说不是来乔府求画吗?”
“怎么今日被我逮到了?”
“明明是同道之人,却故作清高!”
“今日有本大爷在,你休想迈进乔府半步!”
话落,立马引起了骚动。
“这不是王刘兄弟吗?”
“听说王兄弟有个表亲在乔府里干事,没少偷拿那乔二公子的废画。”
“原来王兄弟一直说他有乔二公子的画作,让大家去买,没想到竟是烂作,这不是骗人吗?”
有人认出了王刘,小声议论道。
听到这里,一些人已对王刘嗤之以鼻起来。
为他卖烂画骗人一事感到不齿。
指责声传来,让王刘有些面红耳赤,他对韩湘子不依不饶,胡搅蛮缠道:
“是不是你这小道,背地里瞎说了什么?”
话落,那王刘就欲举手朝韩湘子打去。
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头羞愤之气。
这韩湘子虽然没有理会王刘的意思,但见他举拳砸来,眼眸开阖间,似有金光一闪而过。
下一刻,那王刘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道剧痛,紧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紧接着他的手臂似乎被人给硬生生掰断了。
王刘吃痛,捂着手臂大叫不已,额头冷汗直冒。
“定是你这道人使了妖术害我!”
“你不要走,等我报官,把你抓起来严办!”
强忍着手臂上的伤势,王刘恶狠狠地看向韩湘子,威胁道。
闻言,韩湘子一脸漠然。
这王刘还真是个泼皮无赖,欺软怕硬,白瞎一副读书人之貌。
正吵闹之际。
忽得,有马蹄声传来。
却是那乔珅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赶路,终于再度回到了乔府。
一来此,就见到这一情形。
乔珅面容一沉,立马他朝门口两位仆从,问道:
“怎么回事?”
“珅大哥,是那个王刘在闹事。”
有仆从答道。
这乔珅在乔府地位可不一般。
他自幼便被卖进了乔府。
当时乔家老太爷,看他机敏聪慧,就让他当了乔二公子的伴读书童,事后更是赐以乔姓。
如今,乔二公子痴迷作画,大公子在外为官,府里上下平日里不少事情是在他操持。
“把他给抓了,交官严办!”
对此,乔珅不由分说道。
随即,他连忙下马,脸上换了一副笑容来,走到韩湘子跟前,极为礼貌道:
“道长,快请入府。”
见状,韩湘子微微颔首。
便在乔珅的带领中,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乔府。
另一边。
那王刘见此情形,不由得呆在当场!
这道士是谁,竟能让那乔二公子的书童如此客气相待?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早有乔家仆从上前给他按倒在地,作势扭送到官府里去。
这一下,那王刘可吃了大亏。
殊不知,此举还连累了他那个在乔府做事的表亲。
……
跟着乔珅来到乔府。
这乔府在韩湘子看来,不愧是黛州大户,书香门第。
来得府上,扑面而来便是一股雅致幽趣之风。
院里古槐矗天,浓阴洒地。
有榭轩阡陌,以通来往,青阶白钎,如洒银华。
韩湘子边走边观,心中已对乔府有了大致了解。
“老爷,夫人,小的请来了真正的高人!”
那乔珅比韩湘子早一步入堂,来得厅中,便与乔老爷乔夫人急切高呼道。
闻言,二人俱都出来迎接,见堂外果有一年轻道人,生的琼林金相,鹤骨松姿。
“乔珅,这是你从哪方仙山请来的高人?”
乔老爷问道。
“这……”
被乔老爷一问,乔珅却愣了下。
之前,他倒是忘了与打听他的来历。
但韩湘子身怀仙术,可是不容置疑的。
“乔老爷,贫道姓韩,来自终南山,近日听左道同门的人讲起,乔府遇到了麻烦,这才来此相助。”
韩湘子走了过来,笑着解释道。
“原来是韩道长,快请坐!”
乔老爷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道。
“多谢。”
韩湘子朝他微微稽首。
坐下后,自有婢女端来茶水伺候。
期间,那乔老爷与韩湘子寒暄几句后,便直言不讳问道:
“韩道长来时,乔珅相必把乔府目前的情形说与道长听了,不知韩道长以为我那次子有没有中邪?”
“乔老爷,莫要高看贫道。”
“行医之人,尚且讲究个望闻问切,贫道连乔二公子还没有见过,岂可轻易下结论?”
韩湘子摇了摇头,无奈开口。
听到此话,乔老爷脸色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歉意一笑:
“倒是我心急了。”
“只是眼前阊儿尚在画斋里作画,不便见客,就劳烦韩道长今日在乔府住下。”
说完,便对一旁的乔珅吩咐道:
“乔珅,你命下人去准备客房。”
“是,老爷。”
乔珅应道。
“乔老爷,听说贵府里有座沁芳亭,穷尽一州花草,不知可容贫道一观?”
韩湘子忽得站了起来,提议要去观赏那沁芳亭。
“是犬子瞎折腾的一个园子,哪敢言穷尽一州花草,韩道长想看,自然可矣。”
乔老爷想来无异,便爽快答应。
只不过,话音落下,那乔夫人却白了他一眼。
随后与韩湘子欠身道:
“韩道长,近些时日,犬子把那沁芳亭看的紧,不让外人进去。”
“怕是想看那沁芳亭,得先问过犬子的意见。”
韩湘子不觉唐突,便答应下来:
“这沁芳亭是乔二公子所建,自然得看他的意思。”
如今,韩湘子已混进了乔府,要去那沁芳亭随时都可以。
今日他只不过是顺嘴一提罢了。
真想去看,夜深无人之时,完全可以溜进去。
和乔夫人交谈间,韩湘子目光忽得一顿。
随即,被堂后的挂着一幅画给吸引了。
只见,那幅画上之景浮岚暖翠,氤霏袅袅,有云岫壁崖,红衣佳人。
尤其是那佳人,仙姿玉色,霞帔罗裳,看上去风姿绰约,犹如仙子临尘。
一时之间,韩湘子竟望得有些痴了。
待回神时,那乔老爷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道:
“此乃先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