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青冥,那雷光便直飞九霄之上。
须臾间,就已到了天庭。
往那雷部落去。
……
河渎司,乃是雷部三十六司之一。
归雷部玉枢院所管。
其司主,乃是雷令玉耀仙师,又为玉耀雷王,列天庭五品正神。
这日。
那玉耀雷王,正高坐司阁雷殿中,勤批案奏。
其殿里,萤火灼灼,雷点如星。
渲染了几分肃穆之气。
忽得,有一雷光飞来此地,眨眼间就幻化一拇指大小的雷点,悬浮在殿前。
对此,玉耀雷王却无动于衷,依旧忙于手中事情。
眨眼间,一炷香已经过去了。
一旁侍奉玉耀雷王的仙从见其案上奏折渐少,便伸手一招,那殿前那十余道雷点就悉数被他吸来掌中。
未几,就化作一摞奏折在手。
而那仙从,则把这摞奏折规规矩矩放在案侧。
随即,就退了下来,等候下一次抓取。
然而。
一盏茶刚过,那仙从就望到玉耀雷王面色微凝,拿着一份奏折,皱起眉来。
“雷王,可有不对之处?”
对此,仙从忙问了句。
以为自己出了什么纰漏。
“这份折子,乃是下界沱江水神敖睚所奏,说他在人间遇一道人,有些跋扈,竟让他私自在阳亭府降雨。还妄称自己有通天跟脚,可写文檄以达神霄玉府。”
玉耀雷王言道。
“雷王,那道人姓甚名谁,如此口无遮拦,神霄玉府乃是天尊等人所在,岂是一人间小小道人能惊扰的?”
话落。
这仙从忍不住面色一变。
雷部之中,法度森严。
卿师使相列职分司,莫敢不服律令行事。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这雷部之主,更是一直待那神霄玉府之上的碧霄上梵炁中,极少现身。
能见到他老人家的,多半是六院的的真卿神使。
一凡尘道人,还未成仙,连这雷城尚进不来,如何敢言一片文檄直到神霄玉府?
况且,雷部有四府六院三十司,等级分明,要想上报,也得层层递进才行。
“这道人,名为韩湘子。”
“那敖睚在信中,并未道其身份,只说是终南山修道之人。”
“容本仙先算一算此人跟脚。”
玉耀雷王行事稳重。
人间道士虽说大多跟脚平平,但难保也有些为天庭上神仙君转世,不能小觑。
据他所知,那天庭东华帝君早先就投胎转世,往人间渡劫去了。
除此之外,前些时日那金童玉女二星也一道下凡历劫……
故而,玉耀雷王还真推算了一下那韩湘子的底细跟脚来。
只不过,就在玉耀雷王推算验测之际,冥冥之中却只觉心头一片混沌,朦朦胧胧,压根难以瞧得真切。
玉耀雷王一连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不由得,面露诧异之色。
“雷王,可曾推算出来了?”
仙从见状,好奇问道。
“并没有。”
“这韩湘子果真不是寻常道人,连本仙这么一位五品正神都推算不出来?”
“看来,此人倒没有说假,弄不好真有些本事。”
玉耀雷王摇了摇头,略感失望。
“雷王竟难以看穿,此人的确不凡。”
“对了,先前雷王说在终南山修道?”
那仙从感叹了声,忽得与玉耀雷王提了醒。
“地肺山乃人间第一福地,多仙人尔在此修行。仅凭韩湘子出自此山,难以估料出什么。”
玉耀雷王思忖道。
思虑间,他目光重新落在沱江水神敖睚的折子上:
“不过,似这般有此跟脚之人,绝不是什么骄纵跋扈,挟私报怨之辈,他要高沱江水神之罪,弄不好真有其事。”
“那雷王的意思是?”
那仙从试探问道。
玉耀雷王不假思索开口:
“自然是要调查此事。上次听北雷司的风雷神吏说,五雷院里多了个几百年来最为年轻的七品正神,还出自东海。”
说完,他想了想,便吩咐道:
“正好这沱江水神乃是西海龙王侄子,你且传我旨意,与那风雷神吏知会一声,把此事交由那新上任的雷霆督河使来解决。”
“是,雷王。”
闻言,这仙从领了旨意,就出了雷殿。
……
说那东海龙女敖皎,那日在湘江水府作客完后,就每隔几日,去往人间江河淮渎巡视一番。
是日,她尚在五雷院中修行时,忽有一雷部仙差,进来传旨:
“雷霆督河使何在?”
“今有风雷神吏法旨下达,让你赶赴人间沱江,调查沱江水神司雨不明一事!”
“小仙接旨!”
闻言,敖皎急忙领命。
目送那传旨的仙差走后,敖皎不由得蹙起秀眉来。
“沱江水神,是西海龙宫之人。”
“若按辈分来说,我该喊那敖睚一声兄长,不知他治下西海出了什么问题?”
敖皎心中困惑,但她既然接了法旨,便不能迁延时日。
于是乎,她略一收整,就出了五雷院,往人间去了。
……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自沱江水神敖睚上奏雷部,言那韩湘子僭越之权时,已过去了两日光景。
但与天庭而言,尚且不到半个时辰罢了。
说那沱江水府之中。
敖睚正在醉心他那真器时,忽有人进殿来禀:
“报,水府外来一龙女,说来自东海,自称是雷部雷霆督河使,要见殿下。”
闻言,那敖睚便脸色一怔:
“哦?”
“雷霆督河使,莫不是东海敖皎公主到了?”
“难道,她来我这水府是雷部授意?”
一瞬间,敖睚心中闪过诸多念头。
倏忽,就对来人吩咐道:
“快请她进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陡然间站起身来:
“不,还是我亲自去迎接!”
这敖皎在东海地位可不低!
乃是东海龙王最为看重疼爱的公主。
如今,又是天庭雷部雷霆督河使。
不客气的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眼下来此水府,还是自己亲自去接为妙。
同一时间。
敖睚又急忙唤来了水府一应大臣,随他前去迎接。
……
再有一日,就到了韩湘子给那沱江水神的期限。
这一日。
韩湘子站在府衙内,头顶酷日,望见大地尘土飞扬,忍不住暗忖道:
“看来,这敖睚是不打算再给阳亭府降雨了?”
……
沱江水府外。
那敖皎身穿一拢碧绿莲裙,其上绣有玉玑琅玕,配以珠蚌汀兰装饰,显得她俏丽秀美。
趁敖睚还未出来,敖皎便四处打量了一眼这沱江水府。
见水府如此金碧辉煌,珠光宝气,敖皎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水府不比人间庙堂,如此富贵,倒是张扬铺张了些。
正观望之际,敖皎就见前方,有一身躯挺拔人影,领着十余位鳖帅鳌臣等人,走了出来。
却是敖睚一群人。
敖睚一见府外站着的碧衣少女,便急忙率领群臣,高呼道:
“见过雷霆督河使!”
见状,敖皎微微颔首。
看了眼敖睚后,心中一愣。
她本以为这敖皎应有真人修为。
但是从他身上,敖皎却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气息。
很明显,这敖睚修为应该在真人上。
加之敖睚看上去,年岁比她没大上多少。
敖皎更加好奇了,如此西海俊杰,怎么会在沱江担任一小小水神?
难道是有意磨砺?
回过神来,敖皎就冲敖睚浅笑了句:
“敖睚大哥,不必与我客气。”
“那就恕我斗胆,对公主以龙妹相称了。”
听到此话,敖睚神色一松,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来。
话落,敖皎并没有多说什么。
“敖皎龙妹,请!”
随即,敖睚伸手示意,道。
“有劳敖睚大哥了。”
敖皎开口。
就在敖睚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这沱江水府。
一行人坐下之后。
敖睚正欲吩咐一旁的蚌女去端些伺候时,却被敖皎打断了。
望到这一幕,敖皎却摆了摆手,打断道:
“敖睚大哥,不必客气。”
“小妹此来水府,是奉了雷部风雷神吏的旨意,让我查明兄长司雨不明一事。”
此话一出。
殿下众臣立马面色微变,心思各异起来。
至于敖睚闻言,先是一呆:
“司雨不明?”
随即,长叹了一声:
“唉……”
“敖皎龙妹有所不知,近日那阳亭府来了個道士,名为韩湘子。”
“他见此地多艰,不忍百姓饱受旱苦,就让我与阳亭下一场雨。”
“兴风布雨一事,敖皎龙妹身为雷部之人应当明白,若无旨意,我等可不敢私降?”
“但奈何这韩湘子挟民意与我为抗,又说他可烧份文书直达雷部四府,来威胁于我。”
“不得已,我才在阳亭府下来一场大雨,然而前几日那韩湘子又来沱江与我催雨,若是不依他,他还不要写文檄诬告于我?”
“于是乎,我也迫不得已才与雷部上表了一份折子。”
“只是,未曾料到,雷部会派敖皎妹子前来,说起来倒是你我二人缘分了……”
这边,敖皎刚听到敖睚提及韩湘子,就瞬间美眸一愕。
上次,在湘江水府,蕖姨刚与她说了太上门徒韩湘子。
本以为自己与他会在姑射山相遇,没成想眼下他竟与沱江水府牵扯上了关系。
待敖睚说完,敖皎才明白过来此事来龙去脉。
略一梳理了后,敖皎就笑问道:
“敖睚大哥,不知这大灾之年,水府在阳亭下了几场雨?”
“不满敖皎龙妹,大旱至今,滴雨未下。”敖睚坦然道。
“这是为何?”敖皎一头雾水。
“我这沱江横跨数州,其下一府之地不下双掌之数,本就水少,忙着这州,又丢了那州,也只能顾此失彼了。”
敖睚无奈一叹,解释道。
听到这里,敖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但心中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哪怕再顾此失彼,总不至于让阳亭府滴雨未下。
加之来此之后,敖皎总觉得敖睚言语之间有些闪躲。
一时之间,她也明白了在他这里怕是问不出来什么。
思虑间,敖皎便问道:
“敖睚大哥,可知那韩湘子如今在哪里?”
“他应该还在阳亭。”
敖睚沉吟道。
似乎听出来了敖皎要走,敖睚赶紧挽留道:
“敖皎龙妹,初来乍到,不急寻那韩湘子,还是先留在水府,让为兄略尽地主之谊才是。”
“若如不然,若是我伯父知晓此事,定然说我怠慢了。”
言语之际,还搬出了西海龙王。
就是希望敖皎念些四海之情。
对此,敖皎却摇了摇头道。
“还是不必了。”
“此番,我是有任在身,若是将来有空了,会来沱江水府坐上一坐。”
话落,她便起身了。
敖睚见状,也不好阻拦,只得赔笑道:
“敖皎龙妹说的在理。你既要去阳亭,为兄就不送你了。”
说完,就见敖皎孤身一人离开了水府。
她走后不久,金盔鳝将立马凑了上来,猜疑道:
“殿下,这位东海公主似乎不肯卖我们人情。”
“若阳亭一事,真的被她查了出来,又该如何?”
他话刚说完,就有群臣附和道:
“尤後大将说的在理!”
“若是被查出,我等就完了!”
“殿下,我等自奏上表雷部,是否有些多此一举了?”
“……”
敖睚看众臣如此忧虑,不由得摆了摆手:
“不必争吵!”
随即,他脸上涌出一抹讥讽之色,冷笑道:
“就算她查出来又如何?”
“雷部仅派她一位七品正神调查此事,就说明那韩湘子并没有什么跟脚。”
“更何况,她是莪四海之人。”
“她若去找韩湘子,后者不能猜出,我早把他威迫我布雨一事,告知了雷部。”
“可雷部依旧派出她来调查,很明显就是有意偏袒,尔等觉得那韩湘子会与龙女推心置腹讲出实话吗?”
此话一出。
大殿之人,愣住了。
“这……?”
待思虑一番之后,才豁然开朗起来,不由得纷纷大笑道:
“殿下此言在理!”
“那韩湘子多半会因她的身份,心有忌惮,不肯实言相告。”
“一旦我等再撺掇一二,这雷霆督河使定会相信我等!”
“……”
……
这敖皎出了水府之后,便驾起一道云彩,往阳亭府赶去了。
经过与敖睚的片刻相处,敖皎觉得他司雨不明一事,其中必有蹊跷。
但敖睚说话遮掩,有意隐瞒。
她也不能逼问,只能徐徐图之。
故而,敖皎只能先去寻韩湘子了。
或许在他身上才能发现真相。
说实在话。
对于韩湘子,敖皎还是颇为好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