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如何不知,这韩湘子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怪他先前看走了眼,量短气小,要与其一较高低。
眼下反倒是韩湘子率先给他一个台阶下。
不至于太过难堪。
别的不说,这份胸襟足让老天师刮目相看。
“度人无量天尊,老天师言重了。”
韩湘子宣了句,一脸和煦之色。
今时,他与老天师斗法,说到底是因玄门大会一事。
本身与龙虎山并无仇怨。
只因张天师与那升玄真人此前在口角之上,对他有些不依不饶,非要在有无资格召开玄门大会上大做文章,令他在人间一应仙真面前下不来台。
无奈之下,韩湘子为了立威,也只能顺势而为,与他斗法一场,要止息此事。
但张天师毕竟是人间道门之中的宿老之辈,让他开口认输,不是件容易事。
故而,韩湘子在见到张天师迟疑不决时,就先行开口,也算给了其脸面。
望到这一幕,下方众人若有所思望向那韩湘子,揣摩出韩湘子的用意之后,不免觉得此子心思倒也细腻。
而香山老祖这般德高望重这辈,也对其投去了赞许之色。
“诸位,还请入殿议事。”
韩湘子与张天师一同落下云头,见出来看热闹的众人,他伸手讪笑道。
话落,这些得道仙真便纷纷走进万寿宫重新坐下。
只不过,这一次大家望向韩湘子的目光时,少了之前的轻视之意,多了一份认可与尊崇。
这洞箫真人可打败龙虎山老天师,其实力当真有些深不可测了。
一想到,他上头还有一个师兄纯阳真人,众人又对这全真派有了全新的认知。
再一次坐在殿中,少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一些真人逐渐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道:
“这洞箫真人此番召开玄门大会,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道门之中有大事发生吗?”
“想来是有,要不然寻常时候,怎会召开这玄门大会……”
“听说人间大唐与哈密两国相争,那扫唐荡寇苏宝同元帅身边多有妖道助阵,也不知那些妖道师承何门?”
“……”
望见大殿之中略显嘈杂之音,韩湘子望了眼骊山老母,便站起身来,沉声道:
“诸位道友,还望肃静。”
言罢。
这一殿真人们,就不再言语,抬起头来,不约而同望向那道鹤骨松姿的人影来。
见状,韩湘子言道:
“今时贫道在全真派芮山召开玄门大会,是为了散教一劫!”
“此劫之中,三界之中人鬼仙佛妖,俱要入劫!”
“适才贫道听道友在议论那扫唐荡寇苏宝同元帅,殊不知此人便是散教门徒!”
“至于这散教,贫道也不甚明了,只知那散教教主堪比我道门之中大帝一流!”
此言一出。
若平静的湖面之中,丢了一巨石,直接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
“那苏宝同是散教门徒!”
“如此说来,他身边那些妖道番僧,也是散教之人了?”
“这场战,大唐还怎么打?”
“那苏宝同有法术在身,散教门人相助,大唐凡夫俗子岂是他们的对手?”
“……”
众真人闻言,无不哗然。
“洞箫真人,那苏宝同所率之军,乃不义之师,我等修道之人,应顺应天道,助那大唐对付此贼!”
不多时,那香山老祖难得开了口问道。
虽说大唐与哈密这场战乱,于修行者而言,并非正邪之分。
且真要论起来,那苏宝同其生父输风、祖父苏定方皆亡于大唐之手。
此等宿世恩怨,难缠难分,按理来说应该难论是非才对。
但这苏宝同,却主动掀起战乱,以至于让生灵涂炭,百姓遭难。
这就有违天道了。
况且,苏宝同此举无疑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若大家都喊着一报家仇,就兴兵作乱,那过去大唐死去的将士是不是也该主动进犯哈密?
“香山老祖所说不假,此等劫数,我道门之辈,应助那大唐打败苏贼!”
闻言,韩湘子点了点头,力挺道。
说到这里,他又望了眼王婵老祖、黄花圣母等人,说道:
“贫道知不少道友收了些将门子弟为徒,值此之际,应让那些学有所成的小辈,下山去助父辈一臂之力!”
“洞箫真人说的在理,我等明白。”
话落,那王婵老祖最先响应。
其次黄花圣母、金刀圣母等人已一并开了口,表示支持。
忽得,楼观派正懿真人皱了皱眉,说道:
“洞箫真人,还有一事,令老道忧虑。”
“真人言那散教教主乃是堪比我道门之中大帝之辈,他麾下门人,想来本领高强,法术厉害,似我等这些只有三花聚顶的真人,如何与散教门徒争锋?”
随着正懿真人说完,在场气氛一下子沉重许多。
毫无疑问,这是问题是大家不得不面对的。
这一殿真人,大家能三花聚顶,多多少少有些跟脚。
但这跟脚,跟那些散教门人相比,又有多少优势?
毕竟,散教教主可堪比道门大帝!
两则对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故而,真要助大唐到最后,这场战争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一念及此,不少真人面色凝重下去。
这边。
骊山老母闻言,不禁对韩湘子望去。
正懿真人抛出的这個问题,可有些尖锐。
让他不得不面对。
迎着众人那道道莫名的眼神,韩湘子语气顿了顿,道:
“那散教门徒,背后依仗有散教教主在凡尘之中作威作福,我道门就没有吗?”
“不瞒诸位,贫道此次召开这玄门大会,就是奉了太乙救苦天尊之法旨来统率于此!”
语不惊人死不休!
韩湘子此话刚一说完,那一应真人无不瞠目结舌望向韩湘子,面容骇然。
谁能想到,这洞箫真人会奉了太乙救苦天尊的钧旨来入得此劫,相助大唐!
如此来言的话,那大家还担心什么?
背后有太乙救苦天尊这尊通天彻地的大佬撑腰?
何须怕那散教?
“有洞箫真人此话,我等就知晓该怎么做了。”
正懿真人松了口气,道。
“若洞箫真人再现便说是奉了太乙救苦天尊的旨意来召开玄门大会,老道先前也不会冒犯……”
那升玄真人闻言,顿觉背后冷汗涔涔,忙僵笑了句。
而龙虎山张天师也在此刻露出了比苦还难看的笑容来。
由于韩湘子开门见山便提了散教一劫,那接下来玄门大会上,大小议程也围绕这个来谈。
众真人对此,纷纷参与进来,表现十分积极。
这场玄门大会,一连办了三日,才最终散去。
经过此次大会,众真人已知晓散教大劫来临,故而回去之后,要么避世,躲进深山之中,不再过问世事;要么出世,选择在红尘之中游走,直接入劫……
……
……
殊不知。
韩湘子等人间得道仙真在芮山召开玄门大会时。
大唐与哈密两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彻底打响了。
此前,那薛仁贵任那秦怀玉为先锋,让他领兵三万,先行开路。
言这秦怀玉一路之上,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历经不少时日,到了这玉门关。
出了玉门关,便是瀚海。
此乃塞外之地,一路之上多沙漠戈壁。
又行了几百里路程,秦怀玉就到了界牌关。
只不过,到了此关,秦怀玉并不着急攻打。
要知道,界牌关乃大唐去往西凉咽喉之地所在。
那坐镇在此的守将,定然非同一般。
故而,秦怀玉为了稳妥起见,便在关外二十里外扎营。
等唐皇以及薛仁贵大军赶到此处。
这薛仁贵也知这界牌关非同小可,就差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二兄弟为秦怀玉左右翼,随其一道攻打这界牌关。
再说镇守界牌关之人,名为黑连度。
其人身长一丈,头大如斗,膊阔腰画,一张朱砂脸,面短腮阔,眼如铜铃,颔下一部连鬓红须,两臂有千斤之力。
上阵杀敌用的是一柄九连环大刀,重百十多斤。
此前,那唐皇曾把番邦使臣给斩杀了,那苏宝同获悉此事后,便让各关守将,作好防备。
为此这黑连度得知唐军小儿来此,便急不可耐率领众副将出城迎战。
岂料,他不是秦怀玉等人的对手。
被秦怀玉、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二兄弟,一道围攻而死!
守将一死,不到半日,这界牌关便被大军攻破。
那唐皇与薛仁贵入了界牌关,晚上自然是摆宴庆贺,首战旗开得胜。
于是乎,吩咐让秦怀玉等人先行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往那金霞关出发。
……
再说金霞关守将名忽尔迷,身长一丈,头如笆斗,面如蓝靛,发如朱砂,颔下黄须,力大无穷。
得知那界牌关总兵黑连度战死,他非但不慌,只道是其太过轻敌所致。
故而,即便知道唐军等人已过了界牌关,他依旧不忙与苏宝同传信,只传令将士,备好翎羽飞箭,投石炮车,要拦下唐军。
岂料。
第二日,那尉迟宝林杀来,在城外叫阵,这忽尔迷前去与他打斗,不到十个回合,就被其一竹节铁鞭捶中胸口,口吐鲜血而亡。
故而,这金霞关也被攻下了。
金霞关其后,便是接天关。
这接天关守将,名为段九成,也是一位久经战场的老将。
只可惜,他出城迎敌,不敌那尉迟宝庆,被其几枪挑下马来。
故而,短短不到七日光景,这哈密便接连被攻破了三关。
消息传到苏宝同耳中,他颇为震怒。
连夜唤来两位军师,共商大计。
这二位军师,一位是扫北野马川李道人,名唤铁板道人。
他用九幽玄铁打成一尺长半寸阔铁板,共有十二块,块块有符,要与他交战,念动真言,起在空中,打将下来,要打为灰泥。
此人,身长一丈,头如笆斗,眼似铜铃,尖嘴大鼻,颔下红须,根根如铁红。
另一僧人,名唤飞钹禅师,本是佛门中人。
因犯了色戒,被贬出佛寺,最后投到那苏宝同账下。
这番僧,惯用两副金钹,与人交战,起在空中,佛光乍现,梵音四起,打将下来,便叫人粉身碎骨!
苏宝同与他二人,商议多时,最终定下了一计,决定在锁阳城之中困住那唐皇以及薛仁贵!
为此,他便摆出了空城计。
率三军搬离了这锁阳城,退到了寒江关。
……
另一边。
那薛仁贵率领大唐军队汇同天子到此,见锁阳城是座空城,心知是苏宝同的空城计,便不予理会。
请来军师徐茂公商议了番,本打算派一支军队在此驻守的。
谁知那唐皇见三关连连告破,只当那哈密贼子吓破了胆,便不听劝阻,执意要在锁阳城下榻。
可刚下榻不到几日,那苏宝同就率领百万大军,将那锁阳城给围住了!
一时之间,唐皇、薛仁贵以及众多将士成了这苏宝同的瓮中之鳖,可任意宰割。
但苏宝同走的匆忙,城中粮草未曾全部带走。
加之唐军数量几乎不在苏宝之下,为此苏宝同也不急着攻城,只是让三军将其围住,每日在城外叫骂,或让唐童出来投降,亦或是献上那薛仁贵的首级……
偶尔也会施展法术,镇杀背地里出来打探的唐军。
一来二去,这锁阳城直接被围了旬月之久!
眼见即将弹尽粮绝,唐皇急的病倒了。
唐皇一病,军心更是动摇起来。
此时,徐茂公等人只得决定,派人回到长安,差二路大军前来锁阳城救驾。
但如此的话,摆在众人面前有一个巨大难题。
那就是苏宝同三军将锁阳城围得水泄不通,这如何能回长安搬救兵?
除非是长翅膀飞出去……
无奈之下,这个计划也只得搁置了。
眨眼间,又过去了半月。
唐皇病情是愈加严重了,但御医诊治过了,说这是心病,并非顽疾。
当务之急,是让那苏宝同退兵才行。
可苏宝同恨不得杀了唐皇后快,岂会撤军?
“陛下,门外程老千岁求见。”
是日。
龙榻之上,有贴身伺候唐皇的奴婢,言道。
“宣他进来。”
唐皇有气无力道。
不多时,头发花白,略显大肚,身穿甲胄的程知节就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爱卿来此,可是有要事?”
唐皇一脸虚弱坐在床上,望了眼程老千岁,无力问道。
“陛下,老臣或有法子可让朝廷派出二路大军。”
程咬金言道。
“爱卿快说来听听!”
话音落下,唐皇脸上一喜,气色也好多了,他忙道。
如今这锁阳城的困局,唐皇也心知肚明。
要破此局,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太子派出二路大军,来锁阳城救驾!
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即便是有,也是死路一条!
“陛下,我朝天奇人异事颇多,更有得道仙真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陛下何不沐浴一番,烧香拜祭,请那元真护国天师,洞箫广济天师等人相助!”
“此等得道仙真,若得陛下危难,必定告知朝廷。”
程老千岁答道。
“这倒不是为一个办法,眼下也唯有试一试了。”
听到这里,唐皇想了想也觉得在理,便答应下来。
为此,他在当夜就沐浴了一番,随后命人准备香烛,要一拜那元真护国天师以及洞箫广济天师!
请求罗浮真人与洞箫真人,来搭救此难。
……
是夜。
那锁阳城一大殿之中,薛仁贵、徐茂公、秦怀玉、尉迟宝林等一应将领身穿简服,手持长香,与那唐皇一道,对那上方案桌之上的几方仙牌诚心拜祭。
烛火缭绕之际,香烟四起,随着晚风冲天而起,没入在夜幕之下。
很快就没了踪迹。
……
……
这厢。
芮山。
韩湘子本在参悟那太乙十方阵,忽得他神魂之中那九色宝莲之中,生出异象来。
为此,他心神一沉,就在那九色宝莲之中,见到了一幅画面。
画面之上,是一间庄严的大殿。
大殿之中,身穿龙袍的天子,正率领一屋武将,朝他的牌位上香祷念。
“这……”
见状,韩湘子脸色微愣。
随即,就想到了什么:
“难道唐皇与薛元帅等人已被困锁阳城了?!”
话音落下。
一抹庞大的愿力,就涌入那九色宝莲之中。
登时,一枚莲子雏形也若隐若现显化了出来。
感知于此,韩湘子豁然明了。
如他所猜的那般,唐皇遇到麻烦了。
被苏宝同大军围困在锁阳城之中,急需有人前去救驾!
想到这里,韩湘子暗忖道:
“看来是该去那云梦山一趟,知会王敖道兄一声了,让其弟子丁山下山。”
除此之外,韩湘子也要去趟长安,通知神课先生一声。
让袁天罡与李淳风两位监正出面,与朝廷交涉,早日抽取兵马,张贴榜文,选一二路元帅,前去锁阳城救驾……
“这便是蕴含紫薇之气与武曲之气的愿力吗?果真有些不凡,光是一抹,就足以让一莲子显化……”
回过神来,韩湘子望着那九色宝莲之中结出的一枚莲子,不禁面露诧色。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这苏宝同之所以将唐皇围了,也不敢贸然下杀手,就是因为那唐皇身上紫薇之气并未衰退。
依旧有紫薇之气护体,等闲妖邪伤他不得。
那散教教主再厉害,也不敢与紫薇大帝为敌。
……
……
翌日天亮。
韩湘子便早早起身,坐上那头仙鹤,往云梦山去了。
一盏茶过去,韩湘子就到了这云梦山。
来到此地,韩湘子并未遮掩自身气息,故而那王敖老祖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韩湘子的气息。
“韩道兄来此,可是有要事交待?”
这王敖老祖回云梦山不到几日,那韩湘子又来此地拜访,让他不得起了疑虑。
“是有要紧之事。”
“今唐皇、与薛元帅被困锁阳城,是该王敖道兄之徒出山之际了。”
“王敖道兄可让他去往长安,一争那二路元帅之位!”
韩湘子直言道。
“老道明白了。”
闻言,王敖老祖面容一紧,道。
“贫道还要去趟长安,就不与道兄多言了。”
韩湘子知会了王敖老祖一声,便别道。
言罢。
王敖老祖就目送韩湘子坐骑那头仙鹤,离开了这云梦山。
……
在韩湘子走后,这王敖老祖就回到水帘洞中,命一道童,去唤薛丁山来此。
“师尊,找弟子何事?”
没过多久,薛丁山走到水帘洞,先与王敖老祖恭敬一拜,抬头问道。
“丁山,你来云梦山修道多长时日了?”
王敖老祖手托拂尘,端坐在一蒲团之上,开口道。
“已快十载了。”薛丁山不假思索道。
“十载时间,你能迈入降龙伏虎一境,修为倒也不差。丁山,你可知你父母是何人?”
王敖老祖微微颔首,接着说道。
“禀师尊,徒儿只知来自降州龙门县,母亲姓柳,其他的倒忘记了。”
薛丁山低头思忖了一阵,答道。
“也对,为师领你上山时,你年纪还小。如今,你已长大,为师也不再瞒你,你乃当今大唐一字并肩王薛仁贵之子,其母柳金花,乃一品诰命夫人,你还有一胞妹,名为薛金莲。”
王敖老祖若有所思言了番,随即脸色一正:
“眼下,大唐与哈密两国交战,你父与唐皇被困锁阳城,值此时机,为师就遣你下山保父救驾!”
说完。
那薛丁山面色一呆,有些茫然道:
“这……”
“师尊,徒儿还小,恐难当重任。况且,徒儿若走了,必定会落下修行……”
对此,王敖老祖摇了摇头,劝道:
“徒儿,不必推辞,你命中注定要享一世富贵,天道如此,岂可一味抗拒,你自有一番路要走,不必太过执著……”
话音落下,王敖老祖心中一动。
忽得,他手掌一挥,念头一动间,薛丁山面前便骤然出现了十道五颜六色的光晕:
“丁山我徒,你此番下得深山,祸福难料,且那苏宝同乃散教门徒,来历非凡。这下山之前,为师便赐你十件宝贝与你防身。”
“乃太岁盔一顶;锁子天王甲一件,身穿此甲,刀枪不进,水火难侵;利水穿云鞋一双,穿上腾云驾雾,入海过江;方天画戟一杆,戟挥日月,镇岳裂江;”
“昆仑剑一柄;玄武绣锦袍一件;宝雕弓一张;穿云箭九支;再与你引出一匹驾雾行云龙驹马,当为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