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敖老祖一口气赐下这十件重宝,也颇为心疼。
但薛丁山,毕竟是他唯一徒儿。
加之此前洞箫真人也说了,散教一劫当中,薛丁山重任不小,乃是日后大唐征西大元帅!
若没有足够宝物傍身,仅以降龙伏虎一境的修为行走红尘,恐性命堪忧。
故而王敖老祖思量再三,还是一鼓作气赠予了十件重宝!
这十件法宝,抛去那驾雾行云龙驹马而言,其余九件在人间也是一等一的上品法器!
有的甚至达到了准仙器一流!
若是将其一应穿戴在身,等闲真人来了,也难以拿他。
薛丁山怔怔望着面前那五光十色的仙晕光团,一时之间深受感动,难以言语。
他心中一暖,眼眶居然有些湿润,未几便跪了下来,磕头不止道:
“多谢师尊赐宝!”
“徒儿此番下山,定会前往锁阳城保父救驾,不落了师尊名头!”
分别之际,王敖老祖心头怅然,他长缓了一口气,拂尘一挥道:
“且下山去吧。”
“徒儿遵命!”
薛丁山重重一应。
随即,望着眼前这九件重宝,伸手一揽,法力呼啸间,那九件重宝便被其吸入囊中。
又与王敖老祖长身一拜,薛丁山就辞别了王敖老祖,走出水帘洞。
彼时,那云梦山之中,有嘶鸣之声响起。
薛丁山抬头一间,便望到有一头神峻非凡,约莫十余丈大小的龙驹马,四蹄踏空而来。
见状,薛丁山身子一跃,就腾云而起,坐在那龙驹马身上。
这驾雾行云龙驹马颇有灵性,不用薛丁山言语,待他坐上来,就四蹄奋力一蹬,化作一虹光,朝远处天际奔去,眨眼间就离开了这云梦山。
……
……
韩湘子未到隅中之时,已赶来了长安。
到了此处。
他直奔钦天监所在,要面见神课先生。
得知洞箫真人来了,神课先生便叫来了袁天罡与李淳风两位监正。
“洞箫真人突然来此长安,怕有要事指教,但说无妨。”
钦天监,一偏堂。
几人相对而坐,神课先生一捋胡须,言道。
韩湘子正色道:
“昨夜贫道修行之际,忽心血来潮,得知唐皇与薛元帅被那苏宝同围困锁阳城,危在旦夕。”
“竟有此事?”
袁天罡与李淳风不禁对视了眼,满脸惊容。
“叔父,容我观星台走一遭。”
话落,袁天罡心系此事,忙道。
见状,神课先生微微点头。
于是乎那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不得不提前离场,要去观星台瞧个究竟。
“贫道来时,已去了云梦山一趟,与王敖老祖知会了声。令其徒弟薛丁山下山……”
二人离去后,韩湘子又与神课先生叙道。
“若天子与薛元帅真的被困锁阳城,为今之法,只有再派一路大军,前去锁阳城救驾。”
神课先生思忖了一会儿,他目光如炬,鞭辟入里,道。
“那薛丁山便是这二路元帅的人选。”
韩湘子不假思索开口。
“这直接任命,恐怕不妥,朝野之中必有非议,哪怕他是一字并肩王之子也不行。”
闻言,神课先生摇了摇头。
“救急如救火,不可以常理来对待。”
“只管让朝廷设一擂台便是,那薛丁山若能力压群雄,就早些帅台点兵,领兵救驾。”
韩湘子提议道。
“是个办法,就依洞箫真人之言……”
神课先生觉得在理,赞成道。
这二人谈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袁天罡与李淳风便去而复还。
袁天罡脸上露出凝重神情来,担心道:
“叔父,紫微黯淡,白虎无光,那陛下与薛元帅想来是性命垂忧,当早派人去锁阳城救驾才是。”
“那你我几人即可入宫面见太子殿下。”
神课先生自知兹事体大,也当即下了决定。
临走前,神课先生朝韩湘子拱手道:
“洞箫真人,失陪了。”
“神课先生无需与贫道客气。”
韩湘子笑了笑。
……
那神课先生陪同袁天罡与李淳风入宫面圣,韩湘子待在钦天监也无他事,想着到了长安,就回了趟韩府,探望一下叔祖。
一到韩府,韩湘子望着那门前两头威武的石狮子,仿佛觉得昔日韩愈花甲大寿宴会,就在眼前。
见门庭少客,他心头一突,生出了些许物是人非之念。
但也是一闪而逝罢了。
伸出手来,扣响门环。
一阵声响过后,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仆役,就打开了门。
“道长找谁?”
那人见韩湘子一身道士打扮,有些发愣,问道。
“贫道归家而已。”
韩湘子洒然一笑。
“归家?”
他眉头一皱,一脸狐疑望向韩湘子。
有些困惑,不知这道士在说什么胡话?
谁知,韩湘子天眼一瞧此人,便已认出了他:
“你就是当年韩府门前报唱的门童吧?”
“一转眼,已长这么大了……”
被韩湘子这么一点拨,此人一下子恍然大悟。
细望了眼韩湘子,记忆深处里对此人的印象,与眼下所见他的轮廓渐渐重合起来,最终豁然明了清晰。
这一刻,此人又想起了当年在韩府之中,令那顽狮走路,造酒开花的那少年道人来!
当下,他陡然间一喜,音量也拔高了一大截,兴奋道:
“你…你是洞…洞箫真人?!”
“不,是公子!”
“公子回来了!”
说完,居头也不回往里跑去,大叫道:
“老爷,公子回来了!”
望到这一幕,韩湘子不禁哑然失笑。
最后,只得自顾自走了进来。
……
彼时。
韩愈正在书房批看折子,偶尔也翻看先贤之书,温故知新。
这般孜孜不倦的治学之心,与多年前倒未曾有过区别。
眼下,唐皇御驾亲征哈密,太子留守长安。
临行前,让这一应大臣辅佐太子,治理天下。
韩愈身为当今文坛大家,又是治世能臣,自然当仁不让了。
没成想,正伏案时,就听见有下人惊呼奔走。
韩愈侧耳一听,豁然间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一脸兴奋之色:
“是湘子!”
“是湘子回来了!”
当下,他就合上了奏折,急匆匆走出了书房。
谁知刚一出门,就见一容貌昳丽,庭兰川草的修长人影,站在院中。
那副模样,不是韩湘子又能是谁?
“侄孙拜见叔祖,一别十七载,叔祖可曾安好?”
望到韩愈出来,韩湘子就稽首一拜,嘴角噙着一抹和煦的笑容,问道。
“叔祖吃了你当年送的仙果妙药,身体好着呢,反倒是你一别十七载不曾回来,倒让叔祖有些挂念。”
“别站着门外了,随我进屋。”
见到韩湘子依旧这般通文达礼,韩愈欣慰一笑。
接着,就一脸热情,让他进屋一叙。
……
另一边。
神课先生、袁天罡与李淳风三人火急火燎离开钦天监,就直奔皇宫而去。
这殿下本在东宫勤政,忽有下人来禀,说神课先生与两位监正求见自己。
听到此事,殿下没来由的心头一凛。
对于神课先生那术冠长安之名,殿下自然听说过。
也知晓父皇对其颇为礼遇,准许他自由出入宫中。
除此之外,那钦天监两位监正,会阴阳占卜,问卦风水一术,他也早有耳闻。
“快请他们进来!”
殿下吩咐道。
言罢。
那下人就慌忙走出去了。
百息过后,这下人就领着神课先生、袁天罡与李淳风三人,到了这东宫议事厅。
“见过神课先生,两位监正。”
殿下望三人来此,率先问了声好。
“殿下客气了。”
神课先生几人行了一礼,道。
接下来,殿下便命人端来糕点茶水,招待几人。
“几位怎么不坐下?”
与仆从吩咐完,殿下见三人依旧站在那里,不禁愣了下,古怪问道。
“殿下,老道来此,是有十万火急一事奏禀。”
李淳风言道。
“是何大事?”
殿下神色渐渐冷峻下来,沉声开口。
“陛下与薛元帅等人,已被那百万敌军围困在锁阳城!”
神课先生道。
“什么!”
“父皇与薛元帅被困住锁阳城了?!”
“怎会这样!”
话音刚落。
殿下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乍生恐慌之色,身子颤巍抖动,险些站不住了。
百万敌军围困锁阳城,这无疑是瓮中之鳖!
只有死路一条!
一旦贼子攻陷锁阳城,不仅父皇与薛元帅等人要亡!
很快,连长安也要亡!
大唐也要亡!
一念及此,殿下哪里还能保持镇定?
“神课先生,可有办法救出父皇与薛元帅?”
殿下顾不及其他了,着急问道。
“殿下勿要太过忧虑,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定会转危为安。”
“我等要做的便是抓紧时间,派遣二路大军,前去锁阳城救驾!”
见状,神课先生劝道。
“先生言之有理,那我这就颁布圣旨,令那罗通为二路元帅,领六十万大军,前去锁阳城救驾!”
殿下冷静下来后,也拿出了魄力,言道。
“殿下,这二路元帅,直接钦点却有失妥当。”
神课先生闻言,皱了皱眉,道。
“哦?”
“当年罗通扫北,威震突厥,乃少年帅才,父皇曾为他为扫北王,点他为二路元帅,有何不可?”
殿下语气一顿,凝声反问了句。
“此乃天机,老道不可泄露。”
“殿下,只需下令张榜贴文,摆一擂台即可,到时二路元帅会从中脱颖而出。”
神课先生想起韩湘子的话落,莫测高深一笑。
“也罢,就依先生之言,想那罗通之能,银枪一扫,无人可与其撄锋,这擂台魁首之位,非他莫属!”
说到这里,殿下也听从了神课先生的提议。
但在他看来,摆下此擂台,比武选帅只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罗通扫北名望依在,又有谁敢上去与他一斗。
……
是以,当天下午,长安各城墙之处,便张贴了皇榜。
大致是说要选一二路元帅,领兵西征,前去锁阳城救驾。
但凡勇武之辈皆可参加。
即便当不上元帅,万一被赏识,也会授之将衔,留以后用。
故而,消息传出,长安一下子沸腾起来。
不少学武之辈,自忖报效家国、建功立业的时机已到,无不报名参加了这场擂台赛。
更不必说,这新一代小将们。
诸如罗通之子罗章、秦怀玉之子秦英、尉迟恭之孙尉迟青山以及程老千岁程青山等年轻一辈的将门子弟,纷纷摩拳擦掌,欲在那擂台之上,一鸣惊人,夺得帅位。
……
……
这厢。
薛丁山乘坐驾雾行云龙驹马离开云梦山后,想着与母亲、妹子快十年未见,就欲先行探望一番。
毕竟,以这龙驹马的脚力,去往长安,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故而,他到了龙门县上空,就示意龙驹马落下云头。
往那一字并肩王府而去。
……
说这一字并肩王府之中,有位仆人名为薛青。
因与薛家有些渊源,加之头脑聪明,忠心耿耿。
于是乎,薛仁贵就命他为王府总管,管理着大小杂事。
今早起来。
薛青走来院中,见庭院落灰颇多,就命奴仆前来打扫。
又吩咐后厨,为夫人、小姐等人准备早膳。
眼见早膳已备好,薛青正欲请夫人、小姐来用膳时。
忽得,见王府上空,有一金光伴随阵阵白烟雾霭朝院中飞来。
眨眼间,有一玉面俊俏的少年,坐骑一异兽而来。
那异兽,狮头龟颈,铜眸鹿角,端得有祥瑞之貌。
“你…你是谁?!”
“怎来了这王府之中?!”
薛青大惊,一脸惶恐望着薛丁山,口齿打颤,问道。
“贫道乃薛丁山是也。”
薛丁山望了那人一眼,道。
“薛丁山?”
“难道是小王爷?”
听到此话,薛青脸色微变,思忖道。
作为薛府的老熟人,这薛青如何不知,薛元帅有一儿一女。
只可惜,当年幼子射雁而亡。
也有人说被高人救走了。
总之,这些年薛元帅曾派人四处打听,始终找不到那薛丁山的踪迹。
谁曾想,今时这薛丁山居然自己到家了?
薛青见那薛丁山眉宇之间与薛仁贵颇多相似,加之本身自有一股气度在,也不疑有他,忙道:
“小王爷请稍候,我这就去通禀夫人与小姐。”
“不急,我与你一道前去。”
薛丁山见状,跃下龙驹马,道。
当下,二人一路走去中堂。
到了屋子,果真望见一贵妇。
那贵妇,身穿花绸罗缎,保养得当,容貌美艳。
正是薛丁山之母柳金花。
“薛青,这位公子是谁?”
柳金花望了眼二人,见薛丁山面生,心下一惑,问道。
但是,她越打量越觉得此人有股亲近之感。
“你…你是?!”
柳金花神色怔怔,她缓缓站起,直视薛丁山。
“夫人,他就是小王爷!”
忽得,薛青答道。
“丁山?”
“你是我儿丁山!”
柳金花俏脸大变,一下子认出了他。
“孩儿薛丁山,拜见母亲!”
此刻,薛丁山朝柳金花跪了下来。
见此情形,柳金花二话没说就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喜极而泣。
“丁山,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怎么现在才回家,可想死娘了……”
“当年,你爹为了救你,误把那箭矢射在你身,虽说最后你被一道人救走,但这么多年也未曾有过音讯,我与你爹还以为你遇害了,没想到眼下安然无恙回家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金花把薛丁山抱在怀里,絮絮叨叨道。
薛丁山听在耳里,只觉心中暖极了,也不觉得唠叨。
“娘,当年是王敖师尊把我救走,带回了云梦山。”
“这么多年,徒儿一直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学道。”
薛丁山解释道。
“难得仙师相救,改日见了,必好生答谢。”
得知薛丁山是被一得道高人救走了,柳金花庆幸言道。
“娘,我先前在门外听见你哭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薛丁山与柳金花母子相认时,门外却传出了一道黄莺般的女声。
闻言,薛丁山抬头一见,就见一位约莫二八年华,生得眉目如画,姿色婉丽,略带英气的少女走了进来。
“娘,他是谁?”
少女纤纤玉手一指薛丁山,黛眉一凝,问道。
“金莲,他是你哥丁山,怎么过了这些年,不认得了?”
柳金花微微一笑,与那少女说道。
这少女自然不是旁人,乃是薛丁山之妹薛金莲。
话音落下,薛金莲顿时俏脸一晏,激动道:
“什么?!”
“是哥哥回来了!”
薛丁山走了过来,望着眼前这位個头已与其下巴平齐的亭亭少女,也是一笑:
“金莲,快十载不见,想不到你已这般大了,这些年我这个兄长不在家,辛苦你照顾爹娘了。”
“哥哥说哪里话,这些年受苦的是你……”
薛金莲忽得眼泛泪花,泫然欲泣道。
“好了,金莲,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值得庆祝,不必哭了。”
见薛金莲落泪,柳金花不禁劝道。
不过一想这十几年,她们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或许唯有薛丁山住在深山,又是修道之辈,这日子肯定要清贫些。
念及此处,柳金花心中也不是滋味。
说完。
柳金花就欲吩咐薛青,与后厨知会声,弄桌宴席,来为薛丁山接风洗尘。
可薛丁山见状,却摇了摇头道:
“娘,孩儿只是来家里探望一番,待会儿就走。”
“待会儿就走?”
“这是为何?”
柳金花手上动作一僵,忙问道。
“哥哥,你这刚到家,怎么又要走?”
薛金莲也秀眉一蹙,有些诧异。
“娘,你们有所不知,如今徒儿下山,是奉了师命。”
“今时,爹领兵西征,不料与陛下被困锁阳城,这性命垂危,无人去救。师尊赐我十件重宝,让我前去锁阳城保父救驾,路上耽误一日,便危险几分。”
薛丁山坐在一旁,与二人耐心解释道。
“这?!”
言罢。
那柳金花与薛金莲闻言,神色一苦,端的是喜忧参半。
没料到,这日盼夜盼的孩儿回了家门,本该大喜之时,不料突遭噩闻,其父却远在锁阳城,有性命之忧。
一时之间,柳金花与薛金莲心境可谓是十分复杂。
“丁山,为娘听闻那西凉兵多将广,悍勇凶狠,你父他们现在存亡难料,本该留你在家吃顿饭,不料却时运不济。”
“既如此,你就早些赶往长安,赶赴锁阳城,救出你父亲与陛下。”
柳金花想了想,终究不再开口让薛丁山留下来。
彼时,一旁的薛金莲却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娘,孩儿会的。”
薛丁山重重点头应下。
“哥哥,我也与你一道前去锁阳城,去救出父亲!”
就在薛丁山欲要动身时,薛金莲兀自开口讲道。
“金莲,这是打仗,不可儿戏!”
对此,薛丁山面色一板,严词拒绝。
“哥哥,你有所不知,小妹曾跟随桃花圣母修行了一阵,懂得些法术,不至于会与你们添麻烦。”
薛金莲玉手一握,坚持道。
“不错,丁山。金莲所言不假,她确实曾在桃花圣母身边修行过三载,会些撒豆成兵之术,而且我薛家也是将门大族,她拳脚马上功夫可不差。”
“随你出征,应是你一助力。”
柳金花点了点头,劝道。
“那就准你与我一道前去。”
薛丁山想了想,觉得母亲此话在理,就应允了薛金莲的提议。
“哥,我想再把母亲带上。”
未几,这薛金莲又试着与薛丁山相商道。
“看来,母亲与小妹已窜通一气了。”
薛丁山闻言,来回望了眼二人,直接看穿了一切。
当下,迎着柳金花那恳求的眸光来,他也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金莲,母亲随行我也答应,只是她的安全,可全交由你负责了。”
“放心吧,哥哥,我会照顾好娘亲的。”
薛金莲松了一口气,露出银牙来,保证道。
“那你们就先收拾一番,待会儿就随我赶赴长安。”
薛丁山不想耽搁时间,就催促了句。
对此,柳金花与薛金莲顾不上与薛丁山叙旧了,忙去收拾了行礼,又与薛青等心腹好生叮嘱了些重要之事。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薛丁山三人就坐骑那龙驹马,腾云而去,赶赴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