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浊亲眼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这个瘦弱的男人如战神一般睥睨众生。
多年以后,苏浊仍然不会忘记这一天。这一天是他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天,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一天,他亲手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
义体机械受损严重,三个邪神信徒再也无法站起来。他们义眼中的红光逐渐熄灭,也预示着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这场肉体与机械的碰撞,这场高新科技与原始力量的对抗,终以义体机械的惨败收场。
如果朝歌科学院的科学家们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失声痛哭。这些在他们眼中最为先进的高新技术依旧抵挡不住邪神那暴虐无尽的力量。
这就是人与神明的差别,人或许能追赶上神明,但路途漫漫,艰辛且遥远。
派莫德斯颤颤巍巍地走到盲女身边,如树枝般干枯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起来。
他并没有将盲女彻底拉向半空,而是给她留了脚尖下的一丝余地。
盲女艰难地用脚尖点着地,短促的呼吸使她的皮肤变得通红,灰白色的眼眸中显出了许多的血丝。
“这邪神遗迹里有什么?”派莫德斯轻声问道。
他忽然很好奇这里的一切,他已经忘记了上一次离开监狱是什么时候。十几年的牢狱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他本以为人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再令他提起兴趣,但刚刚的战斗又重新激起了他心底压抑了隐藏了许久的狂热欲望。
他十分好奇,蟑螂费尽心思走进的这邪神遗迹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不是要……去……要继续……去赎罪吗……”盲女从喉咙中挤出这一丝丝声音。她的脸被憋得通红,窒息感令她意识出现模糊。
“对……我还要去赎罪……你们这群畜牲真的很讨厌,我本不想再杀人了……”盲女的话令派莫德斯的眼神突然暗淡起来。
“我依旧恶障加身,怎么能对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燃起兴趣呢,还有二十一年六个月零两天才能解脱啊……”派莫德斯喃喃自语。
他抬起头,看着手中无力挣扎的盲女,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要给我希望?”沉默了许久,他才绝望地说道。
……
眼前实力悬殊的一幕尽收眼底。
这下轮到苏浊和唐森然目瞪口呆了。
他们没想到这派莫德斯如此虚弱,如此弱不禁风,居然拳拳到肉,打的这三个邪神信徒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一个人打四个,完全不落下风,甚至还赢了。
苏浊与唐森然面面相觑,这下他俩都笑不出声了。
唐森然心想幸好躲在这里没有冒险出去,要不现在被揍的,也得有他们了。
“想办法溜吧,这辈子也就一星了,不可能升级了!”唐森然低声说道。
可苏浊却不甘心,他按住一旁准备开溜的唐森然,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着远处广场内的动向。
“我一直……很好奇,曾经大名鼎鼎的……火龙派莫德斯,为什么甘愿沦为……人理局的阶下囚。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连你自己都害怕……到想要不择手段的去抹除关于……他的记忆?”
盲女的声音断断续续,大脑的缺氧已经让她难以维系自己的意识,但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强迫她说出了这些话,希望能以此来激怒派莫德斯,来寻求破解死局的机会与时机。
派莫德斯并没有回答,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量。他那双骨瘦如柴的双手,拥有着能将钢铁扭断的强大力量,盲女纤细的脖颈,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压力。
盲女感觉邪神大人在向自己招手,但她并不想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去侍奉神明。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自己脖子即将被扭断的最后一刻,她选择主动献出自己的生命。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盲女的脖子被派莫德斯硬生生扭断。而在临死之前,她的双手拼命地按住了派莫德斯的头颅。
她那苍白的眼眸彻底黯淡下去,按在派莫德斯头顶的手也瘫软的耷拉下垂着。
“去天上陪你那个邪神吧,希望他能好好待你。”派莫德斯冷哼一声,像丢垃圾一样将盲女丢弃在一旁。然后将目光缓缓苏卓和唐森然所在的黑色废墟。
“藏在那里的朋友,你们是人理局的人吗?如果是,就请出来吧,把我带回去,我不会反抗的。”
派莫德斯的话让苏浊两人震惊,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虚弱无力的男人,两只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地朝苏浊的方向慢慢踱步。
仿佛再一次的杀人之后,让他心中刚刚燃起的欲望变得索然无味,似乎遏制住了他的所有动力。疲惫感席卷全身,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又想起了那痛苦的回忆,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躺在床上,睡上一觉,躲避一切,忘记一切。
苏浊与唐森然对视一眼。他们纠结着要不要主动现身,没有望舒在身旁,他们也不知道此刻派莫德斯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毕竟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四个人,他俩现在是唯一的目击者,会不会被杀人灭口,不得而知。
突然,派莫德斯感到头痛欲裂。刚刚被盲女双手按过的头顶,似乎要从中间炸开一样。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瞬间让他四肢瘫软,跪倒在地,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一股金色的光芒从派莫德斯的头顶迸发出来。头顶的滚烫让派莫德斯经受着炽热的痛苦。他从未被火焰灼烧过,此刻却酷热难耐。
“啊……”
派莫德斯痛苦地在地上颤抖着。头顶炽热明亮如太阳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万丈金光笼罩了整片微型朝歌新城废墟,也将苏浊和唐森然笼罩其间。
“这是什么?”
苏浊忽然感觉全身温暖,眼前被金光笼罩,看不见任何东西。他胡乱的向前摸索,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撕扯的身体,将他强行带入了一片虚无的海洋之中。
苏浊的周围闪过无数幅画面,画面之中从婴儿到孩童,到幼年直至成年……无数的成长画面一闪而过。那是派莫德斯的记忆!
苏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进入了派莫德斯的记忆之海,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牵引着一步步经历着他从小到大的全部记忆,就像看电影一样,几十年的画面压缩成几十秒飞速掠过。直到最后,在一幅陌生的场景中停顿下来。
这是一片未知的所在,派莫德斯身穿迷彩军服,站在一片漆黑的海洋之中。
在这场灰蒙蒙的雨天之下,他一个人独自站立在一片汪洋之中。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上。那扑面而来的孤独,要将他完全吞没。窒息……那恐惧的压迫感,令人喘不上气。
头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苏浊以灵魂的状态飘荡于半空。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那盲女最后的生死挣扎,用生命的代价将他们拉进了那令派莫德斯最为恐惧的记忆之中。
天地一色,尽是灰白,满是孤独、死寂,与窒息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