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是左欢乘来的,若是架子大一点的如毕炜然,一定不允许士兵乘坐,但左欢一向觉得自己应该与士兵同甘共苦。
除了要左欢和士兵睡同一个营房,受不了那种此起彼伏的鼾声以外,其余一律平等。魏风若是疾病突发,让他坐左欢的车自也应该。左欢道:“不用了,反正两个人也能挤挤。”
丁力忽然在一边道:“左将军没事就好,你部下有得病了么?左欢马上叫医官给他看看吧。”
左欢正想说好,冯奇忽道:“不必了,多谢丁将军美意,小魏还是早点回营去便是。”
冯奇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左欢想他多半是不相信丁力的好意。他既然这么说,左欢也不好反驳,道:“那就快些回去吧。”
丁力却道:“楚兄,丁某也略通医道,让左欢看看他得了什么病。”他忽地一把拉开了车门,便要跨上车去。
他这举动大不寻常,左欢吃了一惊,眼角瞟了一眼冯奇,却见冯奇眼中已有些惊慌之色。左欢心中一动,知道定然有什么内情,也一下踏上踏车,道:“魏风,你没事吧?”
说着,已抢在丁力跟前。这车并不大,要挤两个人已是很难,里面那魏风正躺在座椅上,余下的空间更小。
左欢挡在丁力前面,他也没办法再上来,只是道:“楚兄,这位兄弟的病情如何?”
“久仰李大人盛名,在下泉州雷苍圃,这位是在下的伴当朱庭翎,今日能得见李大人,实是三生有幸啊。”雷姓汉子早已站起,上前一步,握住左欢递过来的手,热情的微笑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雷兄这话太客气了,东臣是我的老朋友,当日我初入庆阳,也全赖照白兄和东臣兄二人鼎力相助,否则李某早已成为这庆阳城外一具枯骨了吧,
东臣兄推荐之人物,焉能是等闲之辈,我观雷兄和朱夫人皆不是凡人,今日能一见江南英杰之士,实是幸事。”
左欢也是笑着回应,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出这雷姓汉子不是个简单人物,精气内敛,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风范却不是光凭服饰外表所能遮掩得了的,
即使是那朱姓妇人也是眼光灵动,看来也是个心思机巧之人。
“呵呵,李大人过誉了,江南自古多豪士,不过这豪士却不是雷某,雷某不过是一生意人,与魏兄也是生意上的伙伴,今日来西北也想一见在帝国威名赫赫的李大人,一偿宿愿,也好作为雷某日后返回江东作为炫耀的谈资啊。”
汉子古铜色的脸膛上神光湛然,话语间却笑语如珠,颇为风趣。
“大人,雷兄,朱夫人,请入席吧,这西域烤肉将求的就是一个鲜热,若是凉了便失去那个味儿了。”魏东臣见两人一味谦让,知道该是自己出口的时候了,便微笑着延请二人入席。
“嗯,也是,这正宗的烤全羊李某亦是好久没有尝过了,来来,今日东臣做东,我们不必客气,来尝尝这西域的风味全羊。”
左欢也是兴致勃勃,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席,笑着招呼雷朱二人。
硕大的圆桌上一个巨大的银盘,银盘上的鼎炉中堆满了上等木炭,熊熊的火焰舔食着架在铁架上裸羊仔肉皮上,从羊仔腹腔内传出的香料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说不出勾人胃口。
转炉上两只雕花铜壶中酒液晃荡,从器皿的花纹上一看就知道是来自西域的酒类龙膏酒和三勒浆。
魏东臣也谢绝了专门侍酒的侍者,亲自把酒入盏,紫红的酒液散发初馥郁的农香。
“好酒!”轻轻抿了一口,雷姓汉子虽然觉得酒劲比起唐族人传统的白酒浅了些,不过却自带一种异域果香,倒是自己第一次尝到这种风味的酒,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呵呵,雷兄,这是西域高昌国出产的三勒浆,乃是采用当地特产三种果木秘法酿制,产量很小,其他地方却是无从得尝,
若是习惯了咱们唐人白酒或者葡萄酒,尝一尝这种味道得东西,倒也别有一股风味。”
魏东臣见宴上气氛已经逐渐趋于融洽,心中也是渐渐放下一块石头,只需早点结束晚宴,至于后边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不是自己你能够管得了的了。
交错,左欢只是谈些西域奇异风光山水人情,而雷姓男子也只是讲些江南胜景和东洋见闻,一干人等来我往,距离也是拉近不少,
那龙膏酒和三勒浆虽然后劲颇足,但在左欢和雷姓汉子的刻意控制下却恰到好处,酒宴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尽兴而毕。
就在即将离席道别之时,把臂言欢的二人终于得到了一个独处的机会,雷姓汉子双眼紧紧盯住左欢的双眸沉声道:“今日只会,雷某甚是欢喜,不知大人能否得闲,雷某颇想与大人畅谈一番。”
左欢也早已胸有成竹,大方的道:“固所愿耳,不敢请矣。”
“好,大人,不如我们就冒昧去大人府上一叙如何?”雷姓男子爽快的点点头道。
左欢怔了一怔,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放心,竟然直截了当要到自己府上,也不禁对对方的胆魄有些佩服,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敢于来找上自己只怕早就有了各种心理准备,如何会因为地点改变而改变。
“好,恭敬不如从命,请!”左欢也就不再推辞,招手示意近卫安排马车。
会客厅里的谈话已经逐渐进入正题,左欢耐心的倾听着雷姓汉子的介绍,不时点头插话,以示自己的认真仔细和对对方立场以及所处景况的理解。
贱民,左欢来这帮人是贱民,比奴隶还低贱的贱民,永世不得翻身的贱民!左欢心中终于明白这些家伙会不远千里来寻找自己而不是去寻找那些看上去权力更大机会更大的皇子们了,
他们肯定早就和这些人接触过,只怕是无一人敢于接受他们而已,这是帝国几百年来定下的基调,也是代表整个帝国根基所在的士族庶族乃至平民早已信奉为真理的基调,
谁若是敢于挑战,只怕立即就会被这巨大的惯性压得粉碎,无论他是王公贵族还是一方大吏,即使是皇子们也不行!
虽然心中掀起无限波涛,但左欢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半丝惊讶,虽然早已有了海匪的概念,但左欢没有想到这支活跃在大东洋上最强大的海匪组织
长风会竟然是贱民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渔户的核心组织,而这个精悍之气若隐若现的雷姓男子雷苍圃居然就是长风会的总瓢把子,亦是渔户中当然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