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六章 梅(1 / 1)怜子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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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珷坐在石桌旁,听着张泽不知说了什么,把叔公逗的开怀大笑,他自己则是双手抱着一杯茶水,怔怔的凝望着梅林。

西湖寻梅,当属孤山梅花。

倚青山靠碧水、以梅饰山,梅因山秀,山因梅幽。叔公的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将孤山梅独有的古、曲、斜、疏描绘得淋漓尽致。

叔公因为这句诗名震大江南北,林家也因此受益,多年来的付出十倍百倍的补回,甚至得到了求之不得的机会,更进一步……

孤山宅院后面古柏掩映,颇有江南园林的雅致。老藤、古梅、新桂、奇石,种种景观构成旖旎风光。

宅院没有围墙,沿着侧边的蜿蜒小径拾级而上,便能直达山顶,一路之上仿佛置身于一片梅海之中,春时临,繁花似锦。

梅开正盛,花海赏梅。

为什么?他品着香茗、看着美景、听着亲人谈话,不仅不开心,反而觉得他们吵闹。

果然,天才都是孤独的吗?

林珷扪心自问,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情况?没有多久。自己大抵是病了吧?缘由……天妒英才吧!

…………

“叔翁,清风真没事?我看他一直对着院子默不作声,是不是生气了?要不我把这最后一块酒酿饼给他送去?”

看着自己的“白胖大侄子”因为没给他留糕点,就一直不开心,哪怕坐在石桌边,都是一直背对着他们,看向院内?院外?

张泽一时间也分不清他这是看向院内还是院外了,因为林逋的宅院紧挨着梅林,没有围墙,真正做到了把景搬进家里。

“没事,不用管他,这小胖子早就该约束一番了,小小年纪还没成婚呢,怎能如此痴肥?

清风!这糕点是我拿的,居正怎么会知道你的点心放在哪里?平日里让你少吃点,你不肯,这些就没收了,以后用饭还要定量!”

盘算着恢复几成力气的林逋先是与张泽虚与委蛇,然后对着胖孙子重拳出击。

好个大孙子,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私藏,要不是老夫今天难忍饥渴,尝上一次,竟被你欺瞒良久。

听到叔公的话,林珷更伤心了,自己没有三妹妹受宠就罢了,现在连外人都在他头上了。

不知道叔公是因为他没有孝敬吃食,才被罚的,林珷很委屈,刚刚不还是要教训张泽的吗?怎么到他头上了?

叔公平日里饮食清淡,只吃素食,少油少盐,有次尝了荤菜甚至会呕吐,林珷敢把重糖重油的糕点送去吗?

看着林逋现在还没有动手揍自己,张泽也能理解,当是还没缓过来,四五十岁的人了,天天吃那些东西,身体能好才怪。

三年前他也在孤山住过,对于以跑路为先的张泽来说,十分不能理解林逋的饮食习惯。

到了林逋这种级别的名士,还用得着装模作样的餐风饮露?不说大鱼大肉,精致小菜都没有,全是少油少盐的清淡素食,各色蔬菜倒是不少,但和清水焯一下没有区别。

虽然菜蔬都是难得的鲜品,但张泽跟着吃了两顿就受不了了,接下来就恬不知耻的混儿童餐,和璎珞小小娘子抢饭吃。

问及饮食,说是受那些好友的影响,林逋的好友是谁?那些老秃驴……咳咳,佛门高士。

看着林逋说他大惊小怪的模样,张泽自此就对光头敬而远之。

看着林逋如今吃的开心,张泽想趁机解释一下,又担心林逋不讲武德,于是先夸赞道:

“林公如今的名声在外,当初小子写的那首《西湖访隐士》,确是借了您的光,实在惭愧!”

林逋此时正云淡风轻的品尝着桌上的点心,说来奇怪,以前他闻到油腥味就恶心,如今吃着这些点心,甚至有些油炸之物,却是半点也无,甚至满心欢喜。

明明已经饱腹,可以动手了,心情大好的林逋却还想再尝尝,对张泽的奉承也是随口回道:

“居正不用妄自……嗯,这个好,菲薄,你那‘落落崆峒一大儒’说的不错,啧,这个点心也不错。”

“是啊,叔公,张公子那句‘东南赖有林君复,万里清风去不孤’,实在是说到侄孙的心坎上了。”

“伤春感秋”的林珷本不愿低头,奈何早上一大早起来,没吃多少东西就赶来接张泽,一来一回又是棹舟又是跑步,喝些茶水有什么用?只把他饿的前胸贴后背。

本就体胖的他看着叔公吃的如此之香,也忍不住凑上来说道。

看着自家孩子饿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林逋没有说话,对于他摸上桌前的小手,也装作没看到。

偷拿起一块点心,以袖掩口吃进嘴里时,林珷只想落泪,他,太难了!

然后……当……他那不满足的圆手就撞到了叔公乌木镶银的筷子,直撞到指骨,疼的他差点出声。

孙子,就剩一块的油炸酒酿饼是老夫留到最后的,你想干嘛?

小圆手上有条红印的林珷一边委屈地揉着,一边不解地抬头看向叔公,然后就明白了叔公的意思。

还以为是特意给他留的呢!

…………

“今天拜访,小子又写了首诗,想请林公品鉴一二?”

林逋头也没抬的随口说到:“说来听听。”

“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君复,惹得诗人说到今。”

从张泽说出第一句后,林逋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当然,嘴上没停,一脸严肃的听完了整首诗,然后神情急促地问道:

“此诗名为?”

“《梅》!”

“梅?好好好,好一个《梅》,好一个张居正,也好一个‘惹的诗人说到今’,此诗,当浮一大白!”

爱梅成痴的林逋听闻此诗也忍不住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对于被人称为“梅妻鹤子”的林逋来说,张泽这首诗就是奠定了他在咏梅届的地位。

诗好不说,张泽这是用自己的名气为他背书,张泽名气越大,这首诗传播的越广,林逋的地位越稳。

对于张泽的诗才,林逋也是甘拜下风的,这就是一个妖孽,别人写诗是一首一首来,他是论本,偏偏喜欢写些残诗断句,惹得无数文人墨客抓耳挠腮。

虽然他之前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也是传世之作,但终究根基浅薄,就算能传世、能青史留名,也不知要多少年,这大宋,能不能撑到都不一定。

是的,林逋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对大宋的未来从来没有信心。准确来说,所有喜梅的士人,都是如此。

大宋的积弱的国势,普通人不知道,但士人不一样,他们不仅有能力,还有见识。他们也学过史,知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的道理。

只要一句话,就能看到大宋的未来:从古至今,从未见过士兵都要黥面刺字的,如此苛待士卒,动辄以贼配军称呼,还是两侧强敌环绕之时,大宋,有未来吗?

就是这些使得长期生活在内忧外患中,却又最为敏感的文人,才会对那顶风傲雪、孤傲自洁的梅花有着日趋浓烈的钦佩感,把它当成舒怀咏志的最佳对象。

咏梅之风,自此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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