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忙跪倒磕头:“奴只是觉得,既然姑娘以后要拜徐大人为师,便要知道徐大人的本事。要不然老爷就这么给姑娘说,姑娘怕是不乐意呢。”
张宣一听转怒为喜:“你考虑的周到。”
管家连称不敢。
张宣画风一转:“既然你考虑的这么周到。那那乞丐可处理好了?”
管家左手食指戴了一枚戒指,闻听此言转动戒指:“老爷放心,奴以这枚毒戒刺那乞丐脖子,断然是死了。”
“可我听说,”张宣冷哼:“那乞丐没死。现在就在这徐大人府上。”
“啊?”管家慌得什么似的,连忙不住的磕头:“还请老爷再给奴一次机会。”
张宣摆手:“不必了,自有人接手。但我不希望有下次。”
“是。”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
张宣貌似关心的提了一句:“听说你娘最近腿脚不好。老人啊年纪大了身子骨就容易脆。你可得照顾好他。”
他的老娘,并不住在他家,而是在府上,老爷更是派了专人照顾。名为照顾,实际如何不言自明。
张宣这话什么意思,管家也是清楚得很。
管家浑身颤抖,点头应是。
张宣挥挥手。管家便退出去了。
管家退出院子,脸色冷了下来,渐渐狰狞,不由地转动手上戒指,越转越快。终于动作猛地一停,像是做下了某个决定,神情重新平静下来,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见张宣走了,徐一真笑说:“秀儿姑娘,你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今天从开始到刚才,秀儿一切作为应该都是为了将张宣赶走。为何只有张宣走了才能说?显然说的不是简单事。
现在无论张宣是被迫还是自愿,终归是走了。秀儿可以说了。
秀儿却不直接说,而是问了一问题:“张宣所说的,我为何而疯?”
张宣一走,连“兄长”都不说了,可见两人的关系,连表面上的一点亲密也无。
徐一真犹豫。毕竟秀儿还是病人,若是说了,让她病情加重,就得不偿失。她是说过,自己能分辨人与鬼。但不代表一直能分辨。
若因为口无遮拦让秀儿病情加重,他难辞其咎。而一旦加重,可不能再施展一次鬼门十三针了。
鬼门十三针既然能治见鬼之症,便说明它是极阳针法。可惜名字虽然玄幻,这毕竟不是玄幻世界。极阳针法意味着,机制的调动运用人身中的阳气。
而阳气是人生存之本。阳气不足的,连十三针都承受不住,更别说两次施针了。那就蹦说见鬼,病人自己都得成鬼了。
徐一真正犹豫着,秀儿却笑说:“让我猜猜。他莫非是说,我见了父亲遗体,悲伤过度才见鬼的?”
“是不是?”
徐一真一阵吃惊,她说的竟不差。该说不愧是亲兄妹么?哪怕彼此关系不好,也能知道彼此的想法作为。
秀儿看徐一真脸色,便知道答案:“好一个避重就轻。”
徐一真心头一动:“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秀儿冷笑:“我能见鬼,确是在父亲死之后。但他却不说,父亲为何而死呢。”
“为何而死?”徐一真吃惊:“难道不是战死?”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政斗阴谋。
“是战死没错。”秀儿躺着说话不太舒服,忍不住左右挪动了一下。一挪动,才想起身上扎着针,连忙停了。
“可我父亲身经百战,虽说论计谋比不上那群文官,论勇猛比不上常叔,”
徐一真看了眼六爷,见他听到“常叔”一脸敬仰崇拜的神情。没错了,秀儿说的“常叔”,八成就是常遇春。
论勇猛,常遇春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排得上号,比不上很正常。
“但那陈友谅也是强弩之末,当年我军已势不可挡。为何我父亲会失心疯一般的进入敌人包围圈,最后战死?”
“为何?”徐一真不禁问。
“因为这个张宣,当年初到军营,一来想着立下军功受皇上器重,二来也是觉得自己从小读兵法,叔伯们都不如他。
“便带着兵士们轻敌冒进,中了敌人的埋伏。父亲只有他一儿,怎能不救?他被救出来,父亲却战死了。”
徐一真还没什么,六爷气得直咬牙跺脚。
身为锦衣卫,他再清楚不过,很多时候猪队友的杀伤力要比敌人大得多。
而当这猪队友是你的挚爱亲朋的时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不迫的说出得加钱三个字的,几乎就预示了败局。
张宣,真真连赵括都不如。
徐一真倒没什么。一来他对军事一无所知,二来,张宣再怎么样,说句略冷血的话,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如今有关系的,只有秀儿。这是他的病人。他得对她负责。
因此他面对秀儿始终提着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言语举止的变化。下针两刻钟,如果一切顺利,便能观察得到。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她说了这些话。
他对话中谁对谁错,事情发展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话的内容本身。
“据张大人所说,你父亲战死时,秀儿姑娘也才七八岁吧?”徐一真试探地问。
“不错。”
“那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总不能亲历战阵吧?”
秀儿咧嘴一个灿烂的微笑:“当然是那些鬼啦。”
话音落,徐一真清楚的看到,六爷打了个寒颤。不仅六爷,徐一真也觉得浑身有些发凉了。
这个世界有没有鬼?
徐一真是个不算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毕竟学中医,有时候你很难唯物得起来。但,鬼的存在还是太突破三观了。
自然,这无论是现代医学还是中医都能解释,精神分裂而已。
但精神分裂见的“鬼”,真的能跟人说事么?还这么有条理。
可以。正常人也能办到,比如网文作者。见鬼之症不同的,不过是更加具体,具体成一个“鬼”,再借由这个鬼,说出她想说的话。
换句话说,她所认为的真实,应该都是自己编的。
徐一真自然不能直接说:“这只是你的臆想。”过完嘴瘾的后果,便是跟她争论。
而跟一个精神病人争论,争不争得过都不露脸。
所以他只能感叹:“原来如此。只是,”徐一真这次是真的不解了:“你为何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