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改朝换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今天下,大周、乾元、武朝三分,但千百年后再回首,谁有谁能知晓世事如何?
可不管哪朝哪代,哪里有做官是异类的说法?
真要有的话,除非是——天下无帝!
若是天下无帝,那便不再是朝廷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没有朝廷,自然无官,自然......做官者,才是异类!
苏渊眼中闪过一缕明悟。
只是——
在这个时候。
想要让天下无帝,难道不是痴心妄想?
镇压大周天下,使得真龙匍匐的异象帝王,大周镇帝。
兼容妖鬼万类,使得万教来朝的开明圣主,乾元圣帝。
还有那不信天命不信神鬼,破灭万法,以武证道的武朝武帝......
如此三位皇皇帝王,以鲸吞之势,将天下三分,身旁能人异士无数,九境层出不穷,即便是苏渊身为天下剑修之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斩杀!
毕竟,剑道虽是杀伐最甚,在同等境界的搏杀中无往而不利,可能斩杀得了一名九境、两名九境、三名九境——若是四位、五位、六位齐上呢?
要知道,那傍着人间帝王享食人间气运者,可不在少数!儒家扶龙派、道门人宗、天机术士......
连他这位剑道魁首都是如此,这小小的安阳书院,便是有九境儒修坐镇。
但想要让天下无帝,依旧是痴人说梦,只能落得一场空。
还是说——
这就是安阳儒修所谓的,知其不可而为之?
苏渊朝着那院中的王老头瞥了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
以上只是他自己的推测,安阳书院背后那位九境儒修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另说。
若真是要走‘天下无帝’的路子,那这可太狠了,毕竟如今主流的儒家,是像何居正那样,匡扶朝廷,治理天下的。
如此一来,两家之间,屠龙与扶龙,那就是堪比道门天、地、人三宗的大道之争!
到时候,天下九境儒修,估计没有一个能够置身事外,自己,应该也不例外。
如此看来。
何居正那番话,提到乾元学宫和安阳书院,应该是早就知道这安阳书院走的是屠龙的路子。
但以何居正为首的乾元朝廷,似乎并无动静。
大道之争,不借外力,各凭本事么?
苏渊轻笑。
这个何居正,倒的确是个磊落人物,符合自己对他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那乾元圣帝和乾元圣后,知不知道此事......
思索间。
葛亮已经将两人带到了待考区域,这是一座小亭子,位于安阳书院的角落。
“二位在此稍等片刻,三位先生稍后就来。”
“行,我和苏兄就在这等着了,你去忙自己的吧。”
荆刻乐呵呵地说到,他这家伙明显有自来熟,性格豪爽,和谁都混得开。
葛亮朝两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在葛亮离开后。
荆刻东看一眼西看一眼,时不时发出感慨和赞叹。
但实际上,这安阳书院很小,房屋也陈旧不堪,只能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去。
书院中学生下课,有些书院学子漫游到此,见到苏渊和荆刻后,都打了个招呼,闲聊起来。
他们在进入书院前,也在这个小亭子待过,知道这里是考核区域,加上安阳书院的入院考核极为简单,就默认将两人当做同窗了。
“哒...哒...哒......”
忽然。
有拐杖戳地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名老者,正拄着拐杖,不急不缓地朝小亭子走来。
正与苏渊二人闲谈的书院学子们见了,纷纷朝着老人鞠躬行礼:
“张师。”
儒家书院,大多设有三师:德师、功师、言师。
分别对应儒家中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
其中德师地位最高,名声最望,教导书院学子德行品性。
功师和言师相差无几,分别教导儒家六艺中的射、御、数和礼、乐、经。
三师只是分类,而不是数目,在大书院,或者是学宫中,三师可能都有数位,乃至十数位。
但在安阳书院——
毕竟是小书院,恰好只有三位先生。
眼前这位老者,正是安阳书院的德师,张全。
“张师。”
苏渊和荆刻两人。
虽然还不算安阳学子,但也行了一礼,以表尊重。
“嗯......”
老者轻轻点了点头,看起来和蔼可亲。
身为德师却并没有教书先生的古板威严,反倒是叫人如沐春风。
只见他笑吟吟地看向两人,用隔壁老大爷拉家常那般的语气,随意无比地问道:
“你们二人,可有因私欲而杀人者,可有因贪欲而行罪者?若有,便说有,若无,便说无。”
啊?
荆刻愣在原地。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嘴便自动张开,在他本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说了一声“无”。
这便是儒家第五境,德行境的手段。
自身修德行,便可以德服人,修的什么德,就能向其借力。
张全所用的,是德行中的‘诚’,以‘诚’发问,境界在他之下的人,就必须诚实回答。
苏渊身为第九境剑修,自然是不会受到影响,但向来演技在线的他,就如荆刻一般,‘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无”。
“行了。”
张全笑容和蔼地点头。
“啊!?这就行了?”
荆刻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考核......这就好了?
边上的几位书院学子见他这幅模样,笑道:
“还有杨师和邓师呢。”
杨师,就是刚才葛亮提到过的那位,全名杨方,为言师。
邓师,则是安阳书院的功师,叫做邓有为。
“那也还是有些怪......”
荆刻挠了挠头,但也没再说什么。
......
又过了片刻。
杨方和邓有为都到了。
书院学子再次行礼:
“杨师、邓师。”
杨师杨方,青衫素履,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中年儒生。
邓师邓有为,则是身材高大壮硕,留着络腮胡......嗯,和何居正那个猛汉有几分相似。
很快。
他们的考核,也开始了。
杨方随意和两人聊了会天,没有主题,上涉天文,下涉地理,还有各种诗歌文章——突出一个杂。
很多问题,苏渊回答出来了,但是荆刻没有回答出来,导致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神色也黯然了许多。
结果——
“行了。”
杨方点了点头,看向邓有为,示意他可以上了。
“啊?”
荆刻再次懵圈。
这......他有好多问题都没答出来,这也过了?
苏渊同样神色古怪——这位杨师,该不会只是随便问问,看看加入书院的人是不是傻子,不是就能过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这位邓师的标准,该不会是,没有残疾就行?
果然。
如苏渊所料。
那位邓师只是绕着两人看了看,顺带在他们身上捏了捏,看看有没有什么暗伤或者畸形。
没有?
那过了。
苏渊:......
这安阳书院,缺学生缺到这种地步?
所谓的考核——纸墨笔砚,一样都没用到!
不过,想想也是。
每个月,都会有许多学子因为考核不合格而被赶出书院。
若是入院标准再严上一些,那估计这安阳书院早就没人了......宽入严出,倒也合理。
正当苏渊感慨之际。
言师杨方,在他和荆刻的肩膀上,分别拍了拍,语重心长:
“你二人在这个时候加入书院,倒是有福。五日之后,空得寺的高僧会来与我们做一场儒佛之辩,届时书院每名学子,都要与之辩论一二,你们初入安阳,可得好生准备......”
苏渊听了,微微一愣。
空得寺的......高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