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在还未上过雪山前,听这些诳语也只当是些玩笑。可周巡是亲眼见到冰封在雪山的那些尸体一个个睁开眼睛。还有袁英锐给周巡的资料,都表明是与那个所谓的病毒相关。
周巡伸手去抓那些照片,张张都看的仔细。周巡当时认定这是张验尸照,单单凭着那份验尸报告单,但相片中的“尸体”,尽管表现出了已亡的特征,但周巡仍没法判定是死是活。
周巡拿起相片,对他喊道:“他还活着?”
门爷眯了眯眼:“据说被解剖的时候只是打了麻醉,现在已经被销毁了。”
周巡呆了一会。
前方的人站起来,双手支在桌前:“我曾将这礼物赠与六人。老三一向聪明,在我面前都也乖巧,只是心太急,不然这礼物他迟早也能拿到。”
“心太急,什么意思?”周巡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门爷挺直腰板,冷冷道:“不止我一人有赠与礼物的权利。老三背叛我,向仇家摆尾讨好。”
周巡咽了口水,道:“这兴许是有人从中作梗,让门爷误会了。”
门爷摆摆手:“你应该对这个仇家感兴趣。”他又从桌边拿过来一张照片。
周巡接过来,是辆瘫倒的货车,地上散落着木器。看得出来,是批出了事的货。公路旁站着几个人,拿着汽油泼洒,像是要把这些货物给烧掉。但那几个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独自站着一块地方,正眼看着镜头方向。
周巡的手再次颤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照片中的这个年轻人。他长着和周巡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要短点,更显精炼。而眼神却是十分坚毅,是周巡从来不会有的神情。
周巡看向门爷。
他见茶杯空了,便放在一旁:“他叫竹弘光,真名,周巡。”
周巡听着有些好笑:“门爷,这人皮面具也是难得得很,何必为了糊弄小的还特意做成我的皮囊。”
他也倒不温不火地说:“倘若你与他没有些许关联,我们这么辛苦地拉你入伙何用。”
这句话把周巡搪塞地实实的,到目前为止,周巡对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头绪。
“他是应着你的模子带出来的,和你有许多的系带。这也是我们能靠你制衡他的原因。”
周巡摇摇头。
门爷伸头,靠近周巡的耳廓:“比如说,你死了,他也活不了。”
周巡深吸口气,不敢有动作。
“老三和他谁也不信谁,但却都能从对方身上取得自己所需要的。老三的确是聪慧,把你带了进来,以为得了筹码。却不想把竹弘光逼急了,在他的货上动了手脚,特地提醒我老三的意图。”
门爷从周巡的口袋中拿出手机。
“如果你死了,竹弘光临死前绝对不会放过他。现在,只有你亲自打给他,他才会来这。”
周巡犹豫了一会。
“你不想和他对质么?”
他按了几下键,递给周巡。很快,袁英锐就接通了。
“喂,是我。”
“你没事吧。”
周巡看向门爷,他只是抿着嘴角。周巡想了想,对电话说道:“门爷把我关在间屋子里,他要杀我。”可能是害怕,周巡说话时,不住地颤抖着。
电话那边没了声响,过了会,袁英锐才回话:“我马上过去。”
周巡握着手机,仍挂在耳边。电话断了,只留下滴滴声。
努力眨着眼睛,不让视线因分泌物变模糊。
门爷很满意地拍了周巡的肩膀。从旁边的书柜下取来支那啥那啥,放在周巡面前。
“保险已经开了,六颗子弹,他就交由你处置。”
周巡趴在窗口,眼前的景色好似已经完全无法吸引周巡的注意。
楼下的铁门开敞着,似乎在等待袁英锐的到来,再一口把他吞噬殆尽。
周巡开始后悔给他打了电话,期许或许他发现了有什么问题,已经早早跑路。
一小时后,袁英锐开着车进了大门,他在驾驶座上看见了周巡在二楼的窗台上,摆个动作,示意周巡别怕。
但随即,早已埋伏好的几个人冲了上去,把他从车上按了下来。
袁英锐的力气周巡也见识过,因为震天的事周巡被他打过一拳,那拳要是打在鼻子上就歪了。前面两人连着被他连手带脚地揍趴在地上,但架不住人多,还是嚷着被抓进了屋里,而周巡的视野就此中断。
楼下的嘶吼声一阵接着一阵,还夹杂着瓷器摔破的声音。甚至在屋内,周巡都感觉能闻到血腥味。
争闹声渐渐往周巡的方向转移,周巡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强行坐在椅子上,手里把弄着手枪。
声音已经到了二楼的走廊上,却好似小了很多。渐渐,又平复了安静。
周巡深呼吸几口,便知已逃不过这宿命,摸着手枪,转身把门打开。
走廊的木质地板上已被血染红了大半。在阶梯的尽头,袁英锐坐在一个人的胸口上,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握着瓷器的碎片,往他脸上用力扎去,一下,两下。他的手每落下一次,周巡都心惊胆战。
最后,确认那人已经不动了,袁英锐终于抬起头,看到了周巡。
周巡也得而能看清他的面孔,早已被狰狞和血液布满了。他努力站起身来,却因腿被刀扎穿跪了下来。还能动,周巡已经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撑着了。最后,他放弃了挣扎,双手在地板上蠕动,往周巡靠近。
周巡退后一步,深吸气举起枪指向他。
他抬起的头愣了一下,又立刻低下头喘气。再次看向周巡时,充血的双眼好似扩张着杀意。
他嘶哑着声音拉扯道:“一只狗也敢挡我。”很虚弱,却很张狂。
袁英锐划着伤口的左手支起了上身,接而摸索到了木柜,将全身托起,向周巡迈步。
周巡听得清楚周巡和他的呼吸声,好似争斗不休地参差着。
“砰”
周巡的视线已经没法瞄准,胡乱开了一枪,打中了他的腹部。弹壳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地回响着。
袁英锐哀嚎地吼着,跪了下来,骂道:“我艹你妈。”
周巡赶紧用左手抹掉眼泪,继续抖动着持枪对准他,扣动扳机。
袁英锐又嘶吼了一声,周巡看见他的肩膀上迸出了血水,趴在地上,没法动弹。
周巡早已支持不住,也一起跪了下去。
门爷把周巡带进一间干净的房间,坐在周巡旁边,问道:“真要留他的命?”
周巡低着头,拨弄自己的指甲:“袁英锐为人谨慎,跟竹弘光确立关系的时候应该拿到了一些把柄。他,还有用。”
门爷抿下嘴角:“老三的堂口就交由你管了。”
周巡点点头。
“还有,在这道上处久了,你也就懂情意这东西不能太重。”
“一只狗也敢挡我的路。”
这是周巡在车上一直思考的话。如果周巡的自我欺骗能力够强大,可以将其暂认为是袁英锐发现周巡背叛他时说的气话,可显然不是,在他性命堪忧的同时,周巡却还在想着怎样逃避自己内心的谴责。
但门爷的一番话却把这言语联系成周巡在袁英锐眼里的利用价值。被利用的羔羊。
并不是说周巡自作矫情,但凡知道自己被他人当畜生般利用,难免也会多虑。
小司机将车子开到了工厂前方,下车后,却发现只有牧俊健在铁门口等着。
他看见周巡,便低下头示以客气。
三人去了门爷处所,只回得一人,本以为他会有所希冀,但只见到了麻木了的神情。
牧俊健稍稍抿着嘴角:“门爷已经通知我了。”
袁英锐说过,牧俊健是门爷的人,看来也确实。自家主子出了事,转头就去向他人讨好,更可笑的是,那个人竟然是周巡。
牧俊健给周巡安排了好点的住所,说是周巡新的住宅还没定好,暂时先在此处落脚。
晚上时分,他给周巡送来了账本和人口的登记簿,让周巡查对。
周巡翻开粗粗阅览,发现里方有许多的划痕,问牧俊健这是什么意思。
“是今天堂主位置的变迁,堂口有些跟着球爷的兄弟,对您有疑虑,便从这退了。另外,有几处生意的买主也听说了,两个生意跟我们断了货。”
周巡轻轻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接手这堂口,想想现在也难当了。”
牧俊健听了也便淡淡一笑。
周巡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个忙想请你帮。”
抬起头,周巡看向天花板。“你去查查竹弘光这个人。”
他从茶壶中将沏好的茶倒给周巡:“这倒是次要的。竹弘光这人,等您上任后自然就会了解。您要先将后天的掌权礼准备好,到时可别出了差错。明天我会让堂口几个管事的来聚聚,也方便以后那啥。”
周巡轻轻嘢了口茶水,对牧俊健道:“你先回去把,我会把这些账本看仔细的。”
次日中午,牧俊健开车接周巡到了一家酒店。内部的装潢只能算一般,并不起眼。
上了二楼,一个房间里已经坐了四个人,围着转桌谈笑。
有一个周巡见过,是袁英锐的女人,笑的很好看,仿佛完全没有被她男人的事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