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司马懿等魏将们便见另一斥堠兵跑来,禀报道:“报——
大将军!费曜将军和邓艾先生皆已顺利地离开!蜀军并未拦人!”
司马懿抚了抚掌,笑道:“善。”
环顾余下的魏将们,司马懿宣布道:“诸位,你们散去罢!仍像往常一样,轮流地进行巡逻即可。若有异况,尔等尽快再汇报于老夫我。”
一众魏将们方才抱拳,附和道:“喏。”
除了一人。
待到众魏将们散去,那人耷拉脸庞,唤住司马懿,唤道:“父亲。”
——那人正是司马师,字子元,司马懿的长子!
司马懿上上下下地打量司马师,低声道:“我儿有何事?”
司马师闷声道:“父亲,为何要让那个叫邓艾的结巴前往冀县?”
司马懿提醒道:“不是还有费曜将军陪同么?——士载如今已是为父的掾属,师儿你可不许放肆。”
撇了撇嘴,司马师不置可否,又道:“父亲,比起邓艾,孩儿更加合适。”
更加合适甚么?——前往天水冀县?
司马懿斜视自家儿子,略微地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即便你适合,那也是之前,如今却不合适了。”
听罢,司马师张了张嘴,似是想到了甚么,又闭上了嘴,神情相当泄气。
眼瞅儿子知错,司马懿终于有空叹息道:“师儿啊师儿!先前为父带你出征,是想让你历练历练,提前适应战场的气氛,可你呢?——你竟敢肆意妄为,还一度沦为蜀将的人质,还被蜀将拿捏……这被陛下知晓,又该如何?”
为父本想向陛下为儿子你捞个……咳~是请命,让你担任一个清闲的职务,顺便地陪伴陛下左右,待到关系更加亲近,也好为将来铺路,诸如加官进爵之类。
谁知你却马前失足,平白在战绩上多了一抹污点。
这让司马懿如何夸奖儿子,借机让儿子留在都城洛阳呢?
似是听懂父亲的弦外之音,司马师却不以为然,嘀咕道:“父亲说得好听,孩儿怎么记得父亲是想避嫌,这才把孩儿带出?再者说了,若不是孩儿当时机灵,配合对方,降低对方的戒心,只怕孩儿见不着父亲你了……”
后面一句话,司马师说得甚是轻声。
此事说来话长。
不客气地说:当今魏帝重用司马氏家族,却又非常忌惮,尤其是司马懿!以至于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都娶了夏侯氏的女儿成婚生子,却仍不给司马师任何职务。
司马懿稍微地向陛下谈笑了几句,就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吏员们上表,说司马懿别有居心、司马师没资历云云,逼得司马懿干脆带司马师出征,想用战功说话,结果……啧~不提也罢。
总之,一想起堂堂魏军少帅司马师被蜀将那谁一记劈晕……的确丢人。
蜀将那谁——姜维姜伯约,对罢?
司马师不得不含恨地记下了——呸~甚么档次,何以配让我本人记住!不过,单论武艺,的确不俗,尤其是那一招手刀……
才这样想着,却见司马懿瞪眼,喝道:“避嫌?避个甚么嫌?!”
一声喝斥,成功把司马师喝回了神。
司马师嗫嚅了嘴唇,果断地讨饶道:“父亲,是孩儿说错话了,还请父亲原谅!”
“你……唉!”司马懿叹了叹气,心态倒还不错,“如今你有伤在身,不宜久留营地,且回洛阳养伤罢!”
养伤?——司马师的伤势都已痊愈了!
盯着自家父亲,司马师一言难尽,即便感到憋屈,亦不敢抬杠。
无奈地,司马师听从司马懿的安排,准备打点行装,乖乖地返回洛阳……当然,要以重伤病人的身份。
迄今为止,司马懿仍没把姜维放在眼里。
或许司马懿足够重视对手诸葛亮,可却小觑了姜维姜伯约……
以致司马懿并不清楚,姜维后来的一举一动,直接地打破自个儿的部署!
却说蜀汉将王平见到魏营有小鱼二、三条,悄咪咪地绕道而行,寻思即使不去击杀,也不该漏过,遂派人回营向丞相诸葛亮报个信儿。
然后,王平收到传令兵的回复,说是丞相知道了,请王平将军继续地攘乱魏营,直到天亮后再返营。如果中途对方派兵袭来,就命王平辙军,不必与魏军死斗。
于是乎,得到新命令的王平挥了挥手,认认真真地执行命令,直把魏营闹得一夜都没法入睡……
并且,在这之后,还是隔三差五地闹上一闹!
一旦魏将们被激怒,自请出战,便会扑个空儿。
就这样,有关「无当飞军」的大名,连带王平这厮,亦快速地臭遍整个魏营。
雍州,陈仓城。
无人的角落里,魏延掰着手指数日子:尽管阿维只才走了两天,但却好像过了两年……忒久!
真不想假扮魏军啊!
魏延苦了一张脸,但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时候,非但没有流露甚么不耐烦的神色,反而面无表情地顶着一身魏军的服饰,就像真正的魏兵那样,和众人站在陈仓城楼上,一起看守城门!
严格来说,是暗地检查是否有魏军前来。
与魏延想的有所不同:陈仓虽像一座大型的军事堡垒,但也只是「相像」而已。终归陈仓再小,亦是小城,哪怕再不景气,也有来来往往的商人们或平民们。
令魏延意外的是:有不少看上去像是夷族的商人就路过好几次,次次都说要前往凉州,进入西域,做些小本生意。
魏延特意地观摩一下,商贩们奢侈到常用马匹载着货物,但是货物却不名贵,多是一些干粮和药材,看得魏延直皱眉头,十分担心对方会不会血本无归。
这天,魏延忽然又见有一小小的商队想要经过陈仓,不但奉上不少财物,想要贿赂一众假扮魏军的兵卒们,还问东问西,简直像刺探情报一样!
不不不——
这远比刺探情报更加可怕!
万一大伙儿答不上来话,被人嘲笑甚么「你不是一直守在陈仓,怎么还不知陈仓的情况」云云,再被有心之人听去,进而怀疑甚么,那可该怎么办。
因此,魏延板脸上前,扬声道:“发生了何事?你们在说甚么?”
声音之凶,绝对能令那一小小的商队相当惧怕。
然而这一次,却是意外:被魏延吼到的为首商人乃是一位体格魁梧的中年男子,蓄有胡子,且那两腮帮子也有不同于常人的腮毛,粗布短衣,乍一看去像粗狂的屠夫,哪像甚么商人?
魏延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唔~眼生,不熟,不是魏军将领!
“百、百夫长——”魏兵连忙地行礼,飞快地解释说,“此人要过陈仓,却想知道关于陈仓有甚么珍贵的货物,想向我们购买!”
魏延:“……”
魏延心底咆哮:我哪知道陈仓有甚么珍贵的货物啊?
粮草倒挺多,不缺——
难不成要卖粮草吗?
不想活了罢?
定了定神,魏延主动地出击,反问:“先说一说你想收甚么货物,说不定我能帮你收集到?”
无视一众魏兵们的诡异目光,魏延微笑地看着为首的商人,听为首的商人笔划道:
“我、我、我想买——陶、陶、陶瓷?陈、陈、陈仓的……陶、陶、陶瓷便宜,我、我想多、多多进购,赚大钱!”
多么朴素的愿望!
可是,这位商人怎是口吃?这要怎么做生意啊?
光是听这人讲话,就非常吃力了!真与这人进行生意往来,还不如断绝关系。
魏延虎脸道:“你打算去哪儿卖陶瓷?”
为首的商人回答说:“西、西、西——”
「西」了半天,死活说不出下一字来!
魏延翻白眼道:“西域,是吗?”
“对、对的!”为首的商人高兴极了,还竖起手指想夸魏延,可惜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你好——好——”
“嗯嗯,我好厉害,好厉害。”魏延敷衍地点头自夸,完全高兴不起来。
为首的商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甚么,就被魏延挥了挥手,以「不卖,不卖!陈仓的陶瓷不会低价卖出,你去其他地方问一问」给打发了。
末了,魏延还像赶苍蝇似的,想将这一小小的商队赶走!
横竖周围都是自己人,何必怕这小小的商队?
再不然,直接关押对方也行!
“军、军、军爷,你别、别、别不耐烦——”为首的商人还在认真地请求。
魏延却不想与对方多话,干脆道:“我没不耐烦,没不耐烦,是你该上路了!”
魏延下令送走对方。
……目送那支搞笑的商队走后不久,魏延忽然收到一封密报,得知魏军已经察觉陈仓易主,恐怕已派一支队伍潜来陈仓,让魏延万分留意。
且不提这封密报如何送来,反正魏延瞪大双眼,抽了抽气,不停地懊悔万分:思前想后,魏延发现原来竟是那支商队最最可疑,敢情就是魏军假扮的吗?这这这……这也太颠覆魏延的三观了!
没想到,整天扮魏军,今天却被真魏军给晃花了眼!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来不及后悔,魏延连忙地写信,书信给姜维,提醒姜维有人会来冀县捣乱……但愿,但愿能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