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咚!!
一脚踹开冀县薛府的大门,姜维手举铁枪,朝天一挥,便见蜀汉兵从善如流地涌进薛府,一不大喊,二不大叫,逢人就抓,抓住就揍!有人敢叫,立即捂嘴,击晕;有人反抗,登时举刀,自保为上!对方能不能活下来,全凭对方的运气……
兵卒们的行径,就差搬运值钱的财物,快与歹人盗匪相提并论了。
姜维迈进薛府,作为亲兵兼亲信的姜虎和姜豹很自觉地关上薛府大门,严防薛府上上下下地逃走……事实上,薛府一家老幼百来口人,根本就逃不走。
对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兵卒们尽数地拿下。
兵卒们还很机智,就地取材,把薛府能用的绳索全都拿来,直把薛府所有的人们捆得结结实实,连婢女、孩童都不放过。
孩童疼得哇哇大叫,婢女们花容失色,仆役们面如死灰……这下,终于惊动了薛府家主。
就听一名兵卒来报,说是薛府家主想要求见。
姜维也没多想,便同意了。
于是乎,薛府家主被五花大绑,捆着,推押到姜维的面前。
姜维略微失望地发现:对方只是薛氏族人的路人甲,反正不是甚么薛……薛夏,还是薛冬那个谁。
“公有何话要说?”他微抬下巴,作出俯视薛府家主的模样。
但见薛府家主头发花白,上了年纪,微胖,有双下巴,身体倒是硬朗,看着红光满面,想来平日的伙食不错,身穿绫罗绸缎,戴金戴银,似乎家资也丰厚。
不愧是敢与姜氏一族叫板的人。
此时,薛府家主疑似受到惊吓,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颤声道:“将军是何许人也?老朽与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捉拿老朽?……你是想造反么?”
后面一句话,薛府家主说得甚是轻声。
活像他真要谋逆一般。
……对了!此刻他并没换上汉将的专属服饰,仍是外套一件常服,看起来俨然是一副游侠的样子,顶多有着世家公子的气质。
没法子,出门在外,更何况他身在老家冀县,总要懂得避免麻烦。
可是,他若不与蜀汉兵为伍也就罢了,如今……如今,他搁在一众蜀汉兵当中,格外显眼,一眼便知他与蜀汉兵是一伙的。
是以,薛府家主口称他为将军,还好意思装无辜,这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咧了咧嘴,他平视对方,温和道:“老先生莫要动怒!我本来也不想上门拿人,实是老先生的门客太过分了,竟敢背着老先生,拦路于我,还想进行敲诈之举!
不过老先生请放心,那些门客们已被我等拿下,只要老先生不介意,我很愿意替老先生你清理门户……”
他也骑驴看唱本——顺坡下,并没直白地表明自己是汉将,誓要夺回冀县云云。
只要他不表明身份,在座之人谁敢指认他是敌将?
装睁眼瞎谁不会啊?
不把话说死,才有回旋的余地嘛~
当然,以上的条件前提仍是自个儿能把握得住局势。
闻言,薛府家主沉默了下来,疯狂地开动脑筋,思量如何回话:听这小子的意思……莫非是想放老朽一马?
思及此处,薛府家主思忖保全身家性命的同时,还打算揪准时机,赶紧向魏国都城洛阳那边飞鸽传书,发个急报才是正事,遂惭愧道:
“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等门客!小将军自行主张便是,老朽都依你,都依你!便是舍了那些门客,又有何妨!”
薛府家主一副咬牙切齿、大义凛然的架势,都没多少抵抗,就顺势地附和姜维。
果然怕死。
他暗笑,却正色道:“可是,我却听那群门客们叫嚣,说不止一波,还有另外四波,也在做不义之事……因此,小辈斗胆,能不能替老先生一并解决?
老先生也不必烦恼,只需紧急书信四封,依次地捎信给对方,想个妥善的法子,命对方带上全部人手,前来薛府即可。剩下的,便交给我们这群义士来办罢!”
把手一指,他指向周围的兵卒们。
仿佛那不是蜀兵,而是冀县的正义人士。
明明对方明目张胆地穿着蜀国兵服来着!!
薛府家主只觉嘴里发苦,有苦说不出,有心想要提醒其余魏兵们,却没法做到。暗地咬了咬牙,薛府家主气呼呼地想: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老朽就说不该分散兵力,免得被敌方逐个击破,可那几个家伙们呢?
那几个家伙们仗着是魏国大将军的心腹,就擅自作主,自以为是,还嘲笑老朽胆小怕事——真以为对方只有区区三千人,就拿不下冀县吗?
也不想一想对方领军的人物是谁!
薛府家主越想越气,越气越郁闷,竟是抿了抿嘴,不言一语。
权当默认了?
这可正好。
他也不矫情,当即摆手道:“老先生同意了?——太好了!来人,快给老先生松绑,取纸墨笔砚来!”
是了,是了!他确也不能得罪薛府家主太狠,总要借着薛府家主的字迹,诈下一波敌兵前来才行。
唉!
都怪他不会模仿薛府家主的笔迹,加之薛府家主刻意地卖好,不然他何需心软,饶这薛府家主一命?
兵卒们手脚麻利,转头就取来了纸墨笔砚。
甚至还贴心地搬来桌几和椅几。
薛府家主皮笑肉不笑,默默地盯着自家的纸墨笔砚、桌几和椅几,木然地坐下,执笔,写信一封。
末了,再把此信拿给姜维看去。
此信大约含有赌气、迁怒或是摆烂之意。
反正他一看,就能看出此信含有求救之意。
瞄了一瞄薛府家主,他心想:这老匹夫真不老实,还真敢啊!
遂和颜悦色地摇头道:“老先生,这信写得不好,请你重写一封。”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用眼神如是说,仍能维持完美的谦虚态度,并不与对方撕皮脸皮。
反正他时间足够。
再者,尹赏将军那边还得带人清理战场,不能留下破绽。
总之,要歇一歇,缓一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待到陷阱布置好了,再请敌人入瓮也不迟。
他瞅着薛府家主微笑。
薛府家主则打个哆嗦,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之后,薛府家主老老实实地写信,给他过目。
他仍不满意,随随便便地打发回去,再让薛府家主继续写!
一来二去,二来一去,薛府家主写得手都麻了,才总算通过了。
这下子,薛府家主被他一通折腾,早已忘了焦急,只感慨原来写信也是一门学问,太不容易了……话说以前怎就没察觉呢?
这次,信中所写内容相当简单,大意是:收到蜀将姜维亲自送护老母妻儿离开冀县的确切时辰,并在路上派人伏击蜀将姜维,大胜。现在,蜀将姜维人在薛府,赶紧过来抓敌将,不然晚了,战功就要换人了。
只这一段话,就道明了这五千余魏军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这老匹夫还敢说不认识他?!
哼!
他心中哂笑,却谨慎地看信一遍又一遍,左思思,右索索,思索半天,觉得这信没毛病。
相信另外四支魏兵们会上当……对罢?
点了点头,他动容道:“多谢老先生深明大义,小辈绝不忘记老先生的协助。”
就这样,薛府家主苦哈哈地再把信件抄写三份。
接下来,薛府家主又被客客气气地绑住了,绑得结结实实。
然后,该派人去送信了。
那么,谁去最合适呢?
环顾一圈,他知此事不好交由兵卒们去执行。
毕竟万一被对方察觉了,虽说仍能引敌前来,但那执行命令的兵卒性命却难保。
最好的选择是薛府之人。
可是,薛府之人有谁会同意呢?
仿佛看出他的顾虑,姜马,他的亲兵亲信之一,存在感最低,主动上前,拱手道:“将军,你若信我,请派我送信!”
“你?……”他轻呼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姜马,肃然地问,“老马,你可知此次任务做不好,会危及你的性命?”
“不怕!”姜马说,“我会效仿将军,乔装成薛府仆役,那样就不会被对方察觉了。”
言、言之有理。
只要姜马演戏过硬,说不定能骗过对方呢?
他思前想后,认为此计可行,遂答应了姜马的请荐。
尔后,姜马就换上一套合身的薛府仆役装,摇身一变,成了薛府仆役。
还别说,保持低头姿势的姜马真像仆役,完全不违和。
告别姜维,姜马揣好信件,即刻出发……
目送姜马离开,他也忙不迭地下令道:“时间紧急,我们也不要耽误了,赶紧准备罢?——来来来,把薛府所有人都藏好,确保任何人不许出声!不准走漏风声!另外,你们也得换装,换成薛府仆役,再把我绑起……”
他可没忘他的人设:他乃俘虏——
“将军……”
就见众兵卒们表情扭曲,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挑了挑眉,“让你们假绑,假绑不会么?”
不会罢?不会罢?不会你们真信了罢?——真把我绑住?
那等魏兵们来了,我还能逃得开吗?
也不仔细地动一动脑子!
他想做的,无非是以自身为饵,降低魏兵们的警惕心啊!
待到魏兵们全都进了薛府,再堵住门口,他也好方便反击啊!
众兵卒们:“……”
将军,你真会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