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刘满鸿已经在城主府外候了有一会。他双手拢袖蹲在路牙子上，抬眼看清了城主府上的牌匾。

“明镜高悬。”

这是自己在任的时候请书法家写的，至今还没有被拆。

说来可笑，自己就任的时候主事者欺上瞒下，执行者阳奉阴违，跟这四个字完全不沾；一方面是高家的指标太过理想，另一方面也是自己能力不够。

在睿王身边当个弄臣倒是得心应手，真要治理一片地方…呵。他已经认清自己了。

刚刚出来应门的是個极漂亮的女子，身段高挑，瓜子脸，想来该是那位林城主。

板着脸的时候颇具威仪，等到听清楚自己的要求，去叫人时，脸上又绽出很明媚的笑意。她该是有倾慕之人的，是谁呢？

“方公子。”

“哟，老刘来了，没等很久吧？”

方曦文脸色有些差，但不像是那种病恹恹的差，更像是在郁闷。

说起来，刘满鸿是他重到兴平认识的第一个人，如今也算老相识了，说话态度倒是随意。

“还好。公子身体怎么样了？我取了些伤药。”

“殿下的好意心领了，我已经做过处理，就不必再用，以免药力冲突…”

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方曦文虽然有些感慨，但也只是配合。

他没向刘满鸿打听什么；以他的观察能力，想来是能问出不少东西，但这只会给人带来麻烦，没必要。

说着些有的没的，两人来到城内的一家高档酒楼。

高承佑到底是会来事的，没有选在星宫手下的产业；一来方曦文不好做，二来跟他有仇的云、叶两人也不乐意。

店面颇为雅致，不巧的是在两人抵达时，有条野狗在门口洒了泡尿。

见状，刘满鸿大怒，一脚把它踢到旁边的院子里，大骂：“晦气，哪家的野狗？！”

“好了好了，我们跨过去便是…”方曦文回头看了看，淡笑了一声。

…

“哗，曦文可当真叫我们好等啊！”

刚一踏入雅间，高承佑那亲切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只见他丢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过来拉住方曦文的手，叫他入了座。

雅间内饰精巧，不显奢华之意，气氛很是温和。

上首是高承佑，他左手边已是落座了两人，分别是方脸的绸衫汉子，神色漠然的劲装少侠。

见方曦文落座，云屹川当即冷笑一声，道：“这不是方城主么，怎得被蛮狗打成这副惨样？”

“我惨吗？他可是脑袋都掉了，”方曦文也笑，续道：“二位看起来全须全尾，想来一定是狠狠碾压了宇文仇吧？”

“呵…”

“被他逃了，灭天绝地大法厉害，”叶白羽平静开口，“差点留下他一只手。”

“他妈的，这不是什么都没办到？”

“你道如何？！”云屹川一拍桌子，蹭地站起。

“废物点心，呵。”

眼见两人要骂得动起真火，高承佑面带笑意，双手虚按了一下，温声道：“二位都是我大晋的栋梁之材，实在不该如此对耗啊。”

“栋梁？我看有的人不过是蛀虫而已。”

“蛀虫也好过你这种耗材。”

“你再骂！”

“好了好了，屹川你消消气；曦文也少说两句，本王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高承佑把眼一睨，面上显出些威严来，寒光扫过两人。

见状，方、云二人则把嘴闭上，拱了拱手，算是妥协。

“这样才对嘛，你们都该向那边的叶少侠学习学习，看人家多沉稳。”

又寒暄了几句，陆陆续续有菜盘子摆上来；门外进来一位披甲的护卫，附在高承佑耳边说了些什么，又走出去。后者轻轻点头。

见众人疑惑看来，他便笑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晚还有一位客人…瞧，他来了。”

越过外开的窗户看去，楼下的灯火照出一条高大的人影，右手斜斜握着把刀。

砰！

只听一声巨响，那披甲护卫被打得重重砸在墙上，鲜血横流，脑袋侧着滑落下来，竟是生死不明。

“这，他怎会…”高承佑脸上失了些血色，手指扒在窗沿上。

“这疯狗，妈的，”云屹川骂了一句，转而问道：“睿王怎会请此人来赴宴？”

“是我扶曦文回城之后，宇文仇单独来找我的；他自称也在追杀草原武士，手上握了些信息想要交换。”

高承佑毕竟气度过人，很快平复下来，回话。

咚、咚、咚。

着一袭玄色短打的男人踏上楼梯，推开门，凶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几颗的牙齿。

他明明气息虚浮，却依旧大马金刀地入了座，把还在滴血的长刀拍在桌上。

见状，在场所有人都暗骂了句疯狗。

“诸位，我就开门见山说了，”高承佑取出几方布片，放在桌上，“这是一处绘制于上古的地图，那些草原人苦苦追寻之物。

去岁末，我从一些渠道得到风声后，就一直在追查这些东西。”

“睿王，可是此物？”

云屹川出声，从怀里也取出一方类似的布片。

见状，高承佑眼前一亮，有些激动：“不错！想不到屹川也寻到了，当真可喜。”

见众人依旧疑惑，高承佑便细细地讲解起来。

原来，这地图关乎到上古的一处秘境，机缘巧合之下，被下面的人供奉给了草原大汗。

他识得此物不凡，但由于多年纪元更替、沧海桑田之下，原有的地点早已变易，于是将其交予了身边的大祭司，让他去占卜测算，全权交予。

而大祭司也未辱命。

本来他派出了数位外景高手潜入中原，打算闷声夺宝，但由于草原上部族繁多，倾轧内乱之事屡出不穷，导致还未出发地图便被暗中夺走，碎片落入数股势力手中。

“但因为这秘境实在太过诱人，哪怕所有人手中的碎片都不齐全，他们也都愿意来碰运气。”

“可殿下，那位大祭司不是卜出了秘境所在吗，要地图何用？”方曦文立刻发现了盲点，开口。

“好问题。究其原因，是这些碎片能起到‘钥匙’之用，需得汇聚一起，才能打开秘境。”高承佑显得知无不言。

“那直接将它们毁了不是更好？”云屹川皱眉，“反正这秘境里的东西对我们无用，索性绝了蛮狗的念想。”

“是。我起初也如此作想，但细查之下，发现并非如此简单，”高承佑突然敛去表情，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各位可知，上古法身与当世法身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