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百事巷,沈家别院。
子时三刻,众人刚要祝贺槐青化形成功,院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沈柯就见棺材铺老板,提着油灯走进院来:“承诺为扎纸匠点眼,助狐妖化形...你小子,是当真不怕死么?”
“唰—”
青坊主似是觉得对方语气不善,水袖如风飞出。
眼见就要击中冯木匠面满,沈柯立刻开口喝止:“住手...他是对街棺材铺的冯伯!”
精怪七品,是为人意。
即参悟人心玄窍,能做到行止由心。听得沈柯出声,梅语禾瞬间撤去水袖:“小女方刚化形成功,语禾护女心切,还望冯掌柜见谅!”
“无妨,无妨~”
虽说从没在沈家别院,见过这眉眼高冷的女子;但见她举动,应该算是沈柯故交...如此的话,便不会借着化形由头,戕害于他。
冯木匠瞪了青年一眼,便要提灯离开。
--这小娃,行事是真的冒失啊!
半月前才在酒席上,给黄掌柜许了死后点睛的承诺。
接着就是最近几日,一直在炮制一名齐人来高的厌胜魔偶。
今晚更是替人画皮...强行助那狐女化形;面冷心热的冯木匠,担心他遭人算计,愣是摸黑在棺材铺盯了了小半夜,这才前来看个究竟。
“语禾来时备了酒食,若是冯掌柜不弃,便吃些宵夜再走吧。”
当是还在为之前的行为感到抱歉,无论阅历、修为都在棺材铺老板身上的梅语禾,再度朝冯木匠抱拳。
“冯伯,走呗~”
见到院里几乎都是女眷,棺材铺老板本想寻个托辞离开;却被沈柯抢先一步,挽住了胳膊:“你先坐着,我去看看齐叔和知桃姐睡着没有。”
这情形,颇有些隔代亲的意味~
..........
“对了冯伯,不知那装藏之术,可有窍门?”
众人在院子坐下。
见到随梅语禾前来的侍女中,有一人是当日雷大公子阻止文会时、去过兰亭园的领班;沈柯见过之后,便坐到厌胜木偶旁,拍着木偶向冯木匠问道。
“老夫懂得还没你多,问我作甚?”
棺材铺老板,似是还在忧心他那一连串的冒失行为,于是没好气地怼了沈柯一回。
“放心吧,梅姨是自家人,不会害我。”
“唉...既是装藏之术,自然得遵循五脏六腑之数。心属木,肝属火,脾属土...五行齐备,气机方能自行流转。”
没再同他置气的冯木匠,逐渐打开了话匣子:“若是煞气足够,据说还能补全神魂,生肌长肉...”
“......”
沈家别院,因为青坊主的存在,周遭的精怪邪祟都不敢作声。
和棺材铺老板聊完装藏术,沈柯原本还打算向梅语禾,问些白莲妖变年间、太原府发生的怪事;但见槐青母女和栾姨娘聊得起劲,便也没有再问。
寅时二刻,青坊主起身道别。
“青藤,若是你日后闲暇,可到我青玉坊走动走动。”
一贯冷艳的梅语禾,笑容真诚:“届时姨娘,定会替你备些好酒。”
“如此,多谢梅姨了!”
“怎地,青藤现在还没教课,你不随我回去么?”
青坊主回到素轿之后,但见自家女儿一个劲往栾鸣凤身后躲,便随口问了一句。接着沈柯就见到那之前还敢上房揭瓦,惹得沈家别院鸡犬不宁的小萝莉,灰溜溜的走上前去。
朝他吐了下舌头,迅速钻到轿中。
“栾姨,阿桃姊,那便以后再见咯!”
“夫子,等我来沈家别院上课,一定给你捎上几瓶好酒!”槐青还要再说,就听得梅语禾淡淡道:“好酒自是管够,不过除此之外,你还得给青藤送上一物。”
“什么?”
“戒尺。”
直到素轿远去,栾家母女也回屋歇息,院里便只剩下沈柯三人。冯木匠喝了些酒水,再次拍着青年肩膀道“青藤呐,老夫这大半辈子,也算见过些人。你猜怎么着...”
沈柯听他大着舌头,当即笑道:“院里没有别人,冯伯就别卖关子了吧。”
“那些能力强大的人,因果羁绊也会越深;甚至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常言道,百姓无事当过年,许多事情,还是能避就避吧...”
“你冯伯此番,说的都是实话。”
齐伯牙听了,点头赞同:“人这一生呐,能够活得平凡,也算是莫大的运气...”
“青藤记下了。”
知晓这是两个老爷子,在这个妖狐并起、邪祟频发世界里生活半生,方才总结得来的经验,沈柯欣然接受。不过历经夺寿一事,却是让他愈发清醒:
这样的世道,往往朝不保夕,生死难测。
务必要对亲近之人更好,对坏人更狠,才不辜负自己在这邪祟遍地的大幽重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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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精树怪,木游术!】
【世间灵力,五行之术,遇木则游,随心遁形!】
在助槐青成功化形之后,沈柯再次获得一个术法:单看释义,便明白此术能够攫取大五行.木属灵力,随意藏身匿行。
其效用,自然比那猪嘴妖道的穿墙术,还强了数分!
“呋~”
察觉到鼻尖酥痒,已是正午。
“阿晋,别闹!”
知道是早起的齐晋,正用发丝拨弄自己鼻尖,沈柯便爬起身来,将男童挠得咯咯直笑。
栾鸣凤听到屋里动静,便走到正屋门口:“青藤,饭菜都在桌上,我得陪知桃去市集挑些布匹。”
“等你齐叔醒了,你们爷仨再热些吃食吧。”
“麻烦姨娘了。”
见栾姨娘说完便要离开,沈柯却是再次开口说道:“对了,我看阿晋也识字多年;等姨娘店里清闲些,便让他随齐叔来我这儿学些经商门道吧。”
“这是极好。”
似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栾鸣凤快步走进屋来,盯着床脚的齐晋道:“怎地还敢这般胡闹,从今往后...你可知要叫青藤什么?”
“青藤锅呀,我都叫了七八年了。”
“这叫法,原本也没什么错处...不过从今往后,你得叫他夫子。”栾鸣凤说完,将儿子身形掰正:“见着夫子,得做什么?”
下一刻,沈柯分明听到了某位儿郎心碎的声音。
角色一变,友尽船翻。
好好的阿兄,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先生。就见平素颇为皮实的小童,瞬间黑脸;但在栾姨娘的注视下,也只得屈膝跪了下去:“齐晋,见过夫子!”
“勿需跪拜!”
“这世间的学问,莫过闻道先后、术业专攻的区别。”却是齐晋才刚屈膝,就被沈柯一把托住:“往后你和齐叔过来,再加上槐青,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知道了夫子。”
说完齐晋一溜烟跑了,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跟随自家阿姐上街采买。话说这些事情,要是搁在以前,他可是连听都不愿听的。
齐知桃见了,捂嘴偷笑。
..........
晌午时分,俩人吃完午饭。
齐伯牙想起要为沈柯贩卖画皮之事,便动身回了杂务巷。坐在大槐树下的青年,则是盯着厌胜木偶看了一会,旋即将乾坤袋内、气息逐日平稳的紫色蝴蝶拿了出来。
“既然封魂的煞鬼,能够缝皮养煞。”
“说不定你这迸裂的神魂,也能缝皮温养。”考虑到当日在万妖楼,紫蝶剧烈燃魂之下,使得自身魂魄生了无数裂缝,却未崩散开来。
沈柯念头一转,就从袋里取出三长画皮。
略一比划,便动手缝制。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一支巴掌大小、针脚细密的米白色茧窝,已经出现在藤桌上。
沈柯随即捉起紫蝶,投入茧中:“你我缘分,是因陆夫子而起。”
“若是此番,你能再次破茧而出,便说明死志已消。届时沈某定会代那书生,还你一场山海之旅!”
语罢,起线封口。
又调动食气术,从大槐树体内,取来些微木属灵力灌注到茧窝中;方才一点点,消去当日所施的妇人心术法,果然看到沉睡中的紫蝶,神魂没有进一步崩裂的趋势。
至于当初,为何选用这人心奇毒。
则是因为被死志蒙蔽之人,心智已然走了极端;只有这特殊手段,方能为紫蝶撕开一道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