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莫急,诚如夜大哥所言,这世间之人若是想要遮住这朗朗乾坤,总会留些破绽。”
沈柯明白,儒家七品.书生意气境界的心性,合当一往无前。
若是陆红鱼在这时候失了锐气...虽说以她十九岁便能踏入儒道七品的天资,自然不至于终此一生,都停留在书生意气境界,不得寸进。
恐怕也得在这境界,滞留多年!
“......”
听到他的劝解,陆夫子没有作声。
想了想,沈柯才又继续道:“也罢,总在事外观望,许多事情总会像被人蒙上一层窗户纸,模糊不清。既然如此,今晚我们便携手入局,看看这太原地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是见她心气郁结,沈柯便将潜入浮生道的时间提前了。
眼下他已经借助食气术,将王凝芝的灭生麻袋侵蚀了九成,可堪一试。
“你是说,今晚便潜入浮生道?”
“正是,不过个中细节,还得你我二人商量一番。”
“如此说来,是要改变之前强行抹去妖道姐弟残魂,彻底掌控二人法宝的法子?”
猜到沈柯是因为见她心气郁结,担心她一时冲动、当真提剑去府衙问罪,陆红鱼便想劝他再等几日。
青年却是目光坚定:“稍有出入,不过相对而言,这个法子会更稳当一些。”
“......”
陆红鱼听了,没有再劝。
她却也明白,如若当真如先前所想--仗着自己的书生意气心境,以及一府学政的些微官职,提剑去府衙问罪。
结果无非两种:
其一,有人诱她入局,随便抛出一点草蛇灰线一般的秘密,再次将水搅浑。
毕竟推拉拖磨,向来是官场真经。
其二,则是会被人利用她书生意气的心境,实施暗算。
这群人既然敢将太原百姓放上砧板,那即便她身后有青莲书院作保,想来也没多少震慑!
她来这太原府近一年,莫说太原迷局;便来她自己的私事,都没寻到任何眉目呢。
相形之下,沈柯这潜入浮生道,暗中观察的法子。
无疑最为稳妥!
仔细回顾了一番自身处境,陆红鱼便暂时压下心间郁结,同他商议起来:“从张宝龄和王凝芝的修为来看,一个道门八品.筑基初期,一个筑基后期;自然不具备炼化那身具古怪气息的戏缢红绳,以及灭生麻袋的实力。”
“他们想要调用法宝,只有一种可能:分出一丝神魂,在法宝中留下烙印!”
青年听了,点头称是:“然后时日一久,他们那道分魂就被法宝内那苍凉、混乱的气息掩盖起来了...”
见她恢复了寻常云淡风轻的聪慧模样,沈柯这才一面聊天,一面帮自己画了一路、钱氏族人的画皮取出,点上眼睛。
用火折子点燃。
..........
--人脸,残肢断体。
左边的人脸上,银钱禄数翻滚不息。其中还夹杂着些微明黄官气,代表着他钱氏一脉、经营了十余代人方才获得的皇商权威。
右半张脸,却是残肢断体遍地,血腥味冲天,期间夹杂着诸多虚幻人影...沈柯凝神细看,则又看不清人影,只能听到“嗤嗤”的振翅声响。
赫然又是蛊虫!
【人心不满,贪婪!】
【禄数太盛,致使人心不满;人心不满,堕入贪婪!】
此番画皮,竟又让沈柯获得了人心五毒之一的术法--贪婪。算是自从为王凝芝画皮之后,获得第二个人心剧毒之术。
人心五毒,贪、嗔、痴、慢、疑。
五毒之数,他已具备其二!
便在收获这个术法的同时,脑海深处的人相,原本稀薄的身影却是瞬间凝实了许多;依稀能够看出,人相身上穿着一件玄黑袍服。
浑身气息几乎和那杀猪刀一般,透露出无尽凶险!
“......”
因为有了王凝芝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沈柯没再调用神魂去硬扛术法带来的冲击。
眼见画皮就要焚尽,立刻借助人相手中的杀猪刀,将这人心奇毒余波,引往一旁的大槐树上。
“嗖!”
无数贪婪之气,裹挟着钱氏一脉的强悍禄数,霎时凝成一张金色卡牌。“扑”地一声,钉入树干深处!
大槐树浑身俱颤,一树黄花,簌簌落了一成。
沈柯抬眼望去,就见那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树干内金光暴涨;眨眼间,便又生出不少新枝,枝头处,则是结出一堆堆、一簇簇的元宝银钱!
真.摇钱树!
可惜陆红鱼和槐青,都不具备阴瞳,便没能看到这等满树生钱的奇异景观。
“是了夫子,你来太原府一年多,可曾听过钱家有养蛊的传闻?”
见到他焚烧画皮,似是在为钱氏族人超度,陆夫子便暂停了同他聊遁入浮生道之事;又听到沈柯问起钱家,却是疑惑着摇了摇头:“不曾听说。”
“不过钱家商道已经经营过十余代人,他们能挺过一甲子前的民俗蛊域,想必是会有些业务来往。”
“没事,日后查清便是了。”
撇开钱家的话题,沈柯重新回到浮生道的话题上来:“刚才我们聊到哪里了?”
“王凝芝和张宝龄师姐弟,分魂烙印法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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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戏缢红绳,以及灭生麻袋内的古怪力量,学生有一个猜测。”
沈家别院,大槐树下。
又剖析了一回野狗道人二人法宝之事,沈柯定睛看着陆红鱼。
“如何?”
“其内苍凉、混乱的气息;既非地气,也非怨气、死气、阴气等五浊之力。”说到此处,青年笑眼凝重:“从我用夜大哥教授的法子来看,怕是民间所说的...岁月之力!”
“岁月之力?!”
当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居然能将这玄之又玄的力量,封印到一条红绳之中。陆红鱼问完,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不过,她隐约觉得沈柯所说是对的。
毕竟这世间元炁,香火,缘力,大五行灵力,文气,五行法则,山海之力...以及阴力,怨气,死气等诸多力量共生共长。
多个岁月之力,似乎也无甚奇怪。
她不明白的是,竟然当真有人,能够将岁月之力封存到法宝当中?
如果这是事实,那人的修为...得达到何等骇人听闻的地步?!
当然,陆红鱼还不知道:
沈柯将自己修炼了三个多月,既非文气、也非灵力的人相力量,取名为【红尘气】。
入过红尘,方知何而为人!
“正是这般,岁月无序,岁月无情,才会让人生出苍凉、混乱之感。”
不愿再继续谈论这玄之又玄的事情,沈柯直截了当道:“正因为其内的岁月之力太过混乱,学生才会放弃之前强行抹去妖道姐弟残魂、彻底掌控法宝的的打算。”
“如此一来,又当如何?”
“寄生!”
“从法宝深处寻到猪嘴、野狗二人留下的命魂印记,再将我俩命魂寄生其中。”
大槐树下,两人并肩而坐,陆红鱼就听得眼生红痣的青年道:“毕竟要在岁月内留下生魂印记,绝非一朝一夕的工夫;一旦烙印成功,也无法轻易抹去。”
“听你这么一说,为师险些误了大事!”
陆红鱼听得,心神俱震:
是啊,若是真如先前那般,强行抹去二人生魂烙印,能否成功还是两说;若是引起浮生道注意,那所有事情便都会功亏一篑。
这乱世,不乏恶人。
但像野狗和猪嘴道人师姐弟这般遇人便杀,不计代价的行径,定是有人许了他们天大的承诺:这个承诺,便是能在这漫长岁月中留下姓名!
常言道,逐道长生。
单是这个能在岁月留名的条件,就足以让大幽修士疯狂!
..........
“好你个大奶牛,还说不抢我夫子?”
沈柯又和陆红鱼聊了一会,时间须臾过了丑时。在耳房歇息的槐青已经睡醒一觉,隐约听到窗外传来的交谈声,便将脑袋凑到窗口。
呦呵,那对师徒果然还在大槐树下。
似乎在商量着些什么,凑得贼近。
“咳,咳咳~”
越看越觉得心里发堵,小狐女便暗中咳了几声。沈柯听了,立刻从藤椅处回眼看来:“槐青,赶紧睡觉,明儿为师再教你几个有趣术法。”
他可压根不相信,这才化形两个来月、神魂强度就能赶上自己的双尾灵狐,会感染区区风寒~
“那是什么术法?”
“总之很有趣。”
“能变成师公那样吗?胸肌滂湃,腰软臀翘腿骨细?”不知怎地,这些原本只是在她小脑袋里游来游去的词语,一不留神,就被槐青说了出来。
好你个太原学政,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是个假男人!
“你...闭嘴!”
聪慧如陆红鱼,立刻联想到灵狐对于人味的敏感程度。担心她又说出什么羞臊话来,言出法随,“嘭”地关上了耳房虚掩着的窗户。
沈柯见了,只得无奈一笑:“是了,夫子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们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