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连忙趁热打铁,转换话题道,“大家都是读书人,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记这个仇嘛。不如咱们做个朋友,以后有事情还可以相互商量。比如我现在就有一个疑问,希望诸位能够帮忙解惑?”
“什么疑问?”卫若兰旁边那人问道。这次诗会人数众多,永安禅寺内本来就人流拥挤,时不时发生挤撞,各种骂架斗殴事件,至少也有数十起。实在是不多卫若兰这一起,所以他也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不过是卫若兰强拉着他来撑腰,作为好朋友,他也不好意思不跟着来就是了。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被撞坏折扇的人是卫若兰,与他陈也俊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何必要强出头?
贾瑞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刚才听到魏东平告诉我,他想把那个金香园的清倌人颖楠姑娘娶回家做妻子,还说他父母亲都同意了。我就很好奇,他作为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可谓是从地狱级难度考区杀出来的头名位置,都具备了冲击会试一甲前三名的实力了。哪怕是王公贵族家的嫡女,现在都想要争着嫁给他吧。如此好的联姻机会,他父母亲都不管,反而纵容他如此胡闹?”
“哈哈哈,这个我知道。”陈也俊笑道,“因为魏东平早就说过,不让他娶颖楠姑娘,他就不再参加会试。他父母亲也是没办法。不让他与豪门联姻,只是失去了一个好亲家;不让他取颖楠姑娘,他就自暴自弃,好亲家没有了,本来能光宗耀祖的好儿子也没有了。这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啊。等你到了魏东平这个水平,考取进士如同探囊取物的时候,至于婚姻大事,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让位于你的个人意见了。”
贾瑞好像有点听明白了。这不就相当于上一世读高三的时候,隔壁实验班有一个较大概率考取清北的学霸,年级组和班主任对其谈恋爱的行为,不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的父母也全然不管吗?
这时候,卫若兰嘎嘎笑道,“不过这次香山诗会,魏东平可能要大失所望喽。原本以为这次诗会的主题是香山红叶,结果临时改成了吟咏菊花。他那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几首诗作打了水漂不说,只怕今晚他就要永失所爱了。我承认他这个“江南八股文第一”的头衔确实并非浪得虚名,但要说到吟诗作赋嘛,他那水平恐怕还不如我呢。我把话撂在这里,他今天要是能进入青霞楼,我卫若兰可以向他跪下来叫爸爸……”
卫若兰正说得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冷不防远处青霞楼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大声惊叹道,“奇才啊,魏东平三首咏菊诗都获得认可了?”
还有人尖叫道,“作弊,这肯定是作弊。魏东平作诗没有这个水平……”话还未落音,旁人已经一砖头拍了过去,好几个人还对此人齐声吼道,“作弊关你毛事啊,蠢材!”
叫嚷着作弊的那个人确实蠢。本次诗会要结集刊印,如果质量不高,丢的是在场所有读书人的脸面,连带着余、高两位大人也都面上无光。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讲,天大地大,不如涉及到读书人脸面的事情大。在这个时候,谁揭穿魏东平作弊,谁就是大家共同的敌人,他那一砖头挨得不冤枉。
诗会如此精彩纷呈,倒是出乎贾瑞的意料之外。他正看得津津有味,陈也俊、卫若兰等人却悄悄地凑了上来。贾瑞本以为这些人是想要再次殴打他,正准备捡起一块石头防身时,卫若兰却露出了一副讨好的笑容,谄媚地说道,“好兄弟,魏东平那几首诗,是你所代写的?”
陈也俊也奉承道,“大才啊,兄弟真是大才。能不能帮我也代写一首诗?至于润笔费,这都好商量嘛。”
贾瑞自然不会承认他做过魏东平的文字枪手,至于别人如何想,那也不关他的事,反正消息不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就行了。
至于陈也俊等人也有意寻找文字枪手的事情,贾瑞当然也是心有所动。
但他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两手一摊道,“写诗是很痛苦的。写一首诗,起码要掉一百根头发,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秃头啊,我都还没有正式婚配呢。”当说到一百根头发时,贾瑞特意加重了语气。
“哈哈哈,理解理解。我们都懂的。”陈也俊嬉笑道,顺便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强行塞到贾瑞手里。
陈也俊如此作为,其他人也都蜂拥而上,还有人干脆递上了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说是要先帮他代写。
贾瑞当然乐意效劳。还是按照老规矩,由贾瑞先背诵,其他人则各自在宣纸上誊写出来即可。
这一次,贾瑞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簪菊》《菊影》《残菊》等七首咏菊诗分别贩卖给了陈也俊、卫若兰等几人,共拿到九百两银子的酬金。贾瑞看着这些好心主顾,脸都差点笑歪了,这真是一笔意外之财啊。
尤其是卫若兰,他一个人买了两首诗不说,还特意多加了一百两银子,指明要买两首质量特别好的诗作。贾瑞把红楼原著中史湘云所写的那两首诗歌《对菊》《供菊》给了他,他也感觉这两首诗写得好,兴冲冲地抢先奔到青霞楼那边去了。
“卫若兰这么激动做什么,他也想打颖楠姑娘的主意?”贾瑞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陈也俊笑道,“他倒不是为了颖楠姑娘。他是和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打了一个赌。冯紫英骂他是红漆马桶,表面上附庸风雅,实际上却是一个草包,怎么还有脸参加香山金秋诗会?两人吵闹过一场之后,冯紫英说,如果卫若兰的诗作能入得了两位大人的法眼,冯紫英就输给卫若兰两百两银子。如果不能,则卫若兰输给冯紫英二百两银子。”
贾瑞很是不解,疑惑道,“但他刚才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啊。就算他赢了冯紫英二百两银子,最后还不是亏了一百两?”
“哈哈哈,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你就不需要替卫若兰担心这个了。你只需要明白,银子对他不重要,面子才重要。”陈也俊一边笑着,一边向青霞楼大踏步地走去。
贾瑞心想,红楼原著中的咏菊诗十二首,十一首诗作都被自己剽窃了,还留着最后那首诗做什么?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贾瑞取来纸笔,将薛宝钗所写的另一首《画菊》也默写了出来。
贾瑞将《忆菊》《画菊》这两首诗递交给青霞楼入口处的年老嬷嬷。没过多久,里面就有小丫头出来传话说,“有请贾公子,您的两首诗作已获得高大人的认可,颖楠姑娘也对这两首诗作好评颇多,请您入内见面叙话。”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贾瑞昂首挺胸,健步走入青霞楼,看上去很是意气风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个文字的搬运工,内心慌得一批不说,还有着一种道德上的强烈负疚感。
贾瑞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抄袭有罪,剽窃可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