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关系没有完美的结局,
没有神奇的公式。
当它撕碎你的心脏,
只余一声寂静的尖叫。”
去年的这个时候,赵宥真偶然在Barnes & Noble的新书柜台上,看到了迈克尔-福德的这本诗集,《苦涩甜蜜的爱情》。
当时的她翻了几页,就被那股扑面而来的,酸臭的爱情味道熏得直皱眉头,连忙合上书页。
“坠入爱河从来就不理性,
那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是美丽奇妙的时刻间,华美恢弘的精神失常。”
噢,多新鲜啊。这个世界上所有写爱情的诗人,是不是都只会用“magnifit insanity”这种不知所谓的大词?
“我们都会犯错。
我的疯狂,
是坠入爱河,
却忘记带上降落伞。”
Cliché。
毫无新意的表述反复出现,到了一种恼人的程度。
“她狂野、莫测、美丽而危险。
无法抗拒。
一场穿着比基尼的夏日风暴。”
包装得多么精致的厌女主义。
爱情必须得跟比基尼挂钩才行,对吗?
赵宥真还记得,当时自己忙不迭将这本诗集像丢弃垃圾一般扔回书架前,所看到的最后一段文字,就是“当它撕碎你的心脏,只余一声寂静的尖叫。”
书里有那么多愚蠢的话语,这句给她留下的印象却是最深。
既然一段关系没有完美的结局,那为什么还要开始?
既然你选择了开始,那它撕碎了你的心脏,难道不是你自己活该?
受着吧,尖叫什么?
真正的智者,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当天,赵宥真对迈克尔-福德的鄙夷有多深,现在她对这位隐居在新西兰某個小镇上的作家就有多抱歉。
她并不是为自己在心中做出的评论而感到抱歉,因为迈克尔-福德的诗,虽然销量高,但本质上就是一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Instagram爱情格言合集。
她抱歉的,是自己不应该去质疑那些陈词滥调里包含的内容。
赵宥真终于意识到,陈词滥调之所以会成为陈词滥调,正是因为人们在过去的时光里,过度的反复传诵它们。
而绝大多数时候,只有真理,才会被反复传诵。
一段关系,真的没有所谓完美的结局和公式。
当你喜欢的那个人,用语言做尖刀,一点点划开你心脏的时候,确实连尖叫都是无声的。
“Then what,um……”
赵宥真双手交叠着紧紧攥于一处,贴在唇边。这样的防御性动作,能让她的手指不再颤抖,几欲哽咽的脆弱嗓音,经过掌心的遮盖,也变得更加模糊。
“你们接吻了,后来呢?”
“格蕾丝……我现在应该称呼她为,你的女朋友了?”
“没有,我们……完全没有谈过这方面的问题。”韩易极度认真地摇摇头,“因为我花很长时间,给她说了同样的一番话。”
“你喜欢她,但是也喜欢我。”
“是的。”
“哇噢。”
用气声挤出一个感叹,接下来的两三分钟时间里,赵宥真一动不动,就保持着同一姿势,死命盯着韩易。
这是韩易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神,居然能同时容纳冬天和夏天。
奥伊米亚康零下五十度的冰雪暴,和突尼斯死亡谷零上五十六度的灼人黄沙,融合在一对眸子里,让那双桃花眼罩上一层厚厚的云雾。
“你知道吗?之前在纽约的时候,我跟格蕾丝说过,喜欢上你的具体时刻。”
“离开彼得-鲁格的出租车里,睁开眼睛看到你的侧脸开始,就喜欢你了。”
“第二次见面,第二次。”
“从那个时候开始,每次谈话,每回不经意的触碰,每个朝你投来的眼神里,都有那么微小到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一部分,在期待着。期待下一秒,你会告诉我:嘿,我喜欢你,让我们在一起吧。”
“我自己也知道这很不切实际,但四个月以来,这样的期待逐渐累积,直到五分钟前我才意识到,它变得有多么强烈。”
“这感觉就好像,我想要写出一首完美的乐曲,但不管怎么录,从头到尾的人声都是走音的。要是重写的话太麻烦了,你能想象吗?那得花去多少宝贵的时间,和无谓的尝试?”
“结果,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原来通篇走音,不是乐谱出了问题,而是autotune的设置。只要按下某个按钮,音乐就重新变得悦耳动听起来了。”
“这就是你今天对我做的事情,易。One switd my music is on key,一瞬间。”
“你就是那个开关。”
赵宥真打了个响指。
“这是能记事以来,我最幸福的时刻之一。但不幸的是,你并没有就此停手。调对了,但你在谱子上乱涂乱画,写你想写的东西,把我的歌改得……乱七八糟、面目全非。”
“如果你的初衷就是想要一首糟糕透顶的音乐,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听到它最完美的声音?”
“为什么要在告诉我格蕾丝吻了你之前,说你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一个加害者,宥真。”
听到赵宥真情绪逐渐激动,到最后一句时几乎快要失去控制的叙述,韩易没有选择高声争辩,而是将声音放得轻柔和缓,让宥真不得不安静下来,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我并不想让局面变成这样,莪也不想同时对两个人有相同的感觉。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也……憧憬那种从一而终的爱情,我也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姑娘,能让我默念她的名字,就可以开心到嘴角上扬,只要一个就够了。”
“但这不是我所经历的生活。我的生活里……有两个这样的姑娘,我没有故意去……欺骗你,或者引诱你,你知道的。如果我对你包藏祸心,我们现在不会是这样的关系,今天的谈话也绝对不会发生。”
“如果我刻意要那样去做的话,现在的你,应该会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并且认为我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一道为我们共同热爱的事业所奋斗,从表面上来看,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你永远也不会察觉到,我心里竟然还住着另一个人,或者更糟的情况是……洛杉矶另一栋房子里,还住着另一个,以为她和我的爱情同样无懈可击的人。”
注意到侍者端着他们的寿司拼盘走来,韩易的话头戛然而止。他礼貌地朝侍者颔首微笑,似乎他刚才与赵宥真谈论的话题,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分,只是普通的家长里短而已。直到亚裔侍者介绍完菜式,再次将餐桌留给他们二人,韩易才继续他的讲述。
“有几百种方法能让我做到这件事,也有几百种方法能确保你即使后来发现了,也不会,甚至不能离开我。我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切,但是代价是什么呢?你……知道我从小生长的家庭环境,知道格蕾丝几个月前遭遇的变故。而且,你自己也……抱歉,宥真,希望我在这个时候提起你的家庭,你不会介意。”
“我不介意。”赵宥真依然是那副强撑着的面无表情,只不过眼神里冬夏两端的极端温度,都稍有缓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来自类似的,受创伤的家庭,我和格蕾丝也是。你曾经跟我说过,而且还说过不止一次,你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母亲,父亲这个角色,一直处于缺位的状态。所以,你比普通男人更能换位思考。所以……你不愿意伤害我们。”
“你说的……不是百分百准确,不过,大致来说,就是我的想法。”
“但是,易,你知道,如果你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是什么?”
“做出——选择。”宥真的右手握成拳头,轻轻落在桌面上,“在一切还来得及挽回之前,让其中一个人彻底绝望,彻底退出。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格蕾丝也好。刚开始当然会很痛苦,但这种短期的剧烈疼痛是可以治愈的,时间一长,什么都可以忘记。”
“可如果你拖下去,拖到……退出对于我和她来说,都不是一个能接受的选择,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伤害。”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韩易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在不伤害你们的同时,也尽量减轻对我自己的伤害呢?”
“对你的……”宥真嘴唇微翕,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对自己的伤害?
“这件事所牵连和影响到的人,不只是你和格蕾丝而已啊,我也包含在内。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韩易给赵宥真面前的黑色漆面杯斟满热茶,一脸温和笑意的他,那语气无甚起伏,絮絮叨叨的模样,让宥真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从来就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话,仿佛她并没有对他的处理方式提出质疑。
仿佛一切如常。
“哪怕是在意识到我喜欢你之前……”
“等等。”赵宥真出声打断对方,“你喜欢我,是什么时候?”
“不是第二次见面,要稍微晚一些。”
“那是哪一次?”宥真咬咬下唇,有点后悔自己着急忙慌地给韩易透了底。
干嘛要说是第二次呀……说第二十次、第三十次,就没这么让人害羞了。
“宵夜那一次。”
“哪一次宵夜?”即使氛围有些凝重,回想起他们一起加过的那些夜班,和一起尝试过的深夜美食,赵宥真依然不禁莞尔,“我们吃过的宵夜那可多了去了。”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谈话悄然转回中文已经好一阵儿了。
“先农汤。”
“那先农汤我们也吃过不止一次呀。”宥真眨眨眼,回想了片刻,“我请你那次?”
“对。”
“为什么?我们那天晚上又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因为那天晚上,我发现,你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瑕、无懈可击。你也有害怕的东西、有恐惧的东西,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东西。”
“哦。”宥真鼓起腮帮子,“发现我有缺点,好欺负,才喜欢我,是吧。”
“发现的不是缺点,是人性。之前的你,把自己维持得……都不像是一个人了。除了喜欢吃东西这一点之外,我感觉你就像是人工智能设计的程序,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缺陷和弱点,感觉……就连贪吃这种特质,也是故意留下的一个……破绽?还是说……后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先农汤那晚,我发现完美的只是你给自己罩起来的玻璃壳子。住在里面的小女孩,是一个敏感、脆弱,小心翼翼想要进入这个世界,但是一被触碰就马上缩回安全区的胆小鬼。”
“这还不叫缺点呀?”
“至少对我来说不叫,对我来说,自从知道你原来是那样一个人,我反而觉得你,更完美了。”
“你说话好矛盾。”赵宥真捧起热茶,浅浅啜饮了一口,“前言不搭后语的。”
“不矛盾啊,前面的那个‘完美’,指的是世俗意义上的挑不出毛病。后面这个完美,指的是……在我心里。”韩易指了指胸口,笑眯眯地看着得到心上人夸赞的赵宥真,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你少……你少油嘴滑舌的吧。”赵宥真飞快拈起一片玉子烧,放进嘴里急匆匆地咀嚼。
“没有油嘴滑舌,你不懂……gosh you're perfect。”
韩易单手托着下巴,用不带丝毫杂质的欣赏目光望着赵宥真。
羞得韩国女孩连怎么动腮帮子都快忘了。
“我说的完美,不是社会制定的标准,不是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我说的完美,是那种……独一无二的,能引起我共鸣的,让我相信它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你专心阅读的时候,喜欢眯着眼睛,隔一两分钟还要皱一下鼻子。你吃饭的时候,手机放在旁边绝对不会碰一下,生怕有什么消息打扰到你用餐,如果有人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过来,你还会生气,是真的生气那种。对了,还有……你的吃相是我见过最差的,菜里有一点酱汁那就完蛋了,肯定弄得裤子上、衣服上,还有脸上,到处都是。关键你自己都还不知道,在那儿摇头晃脑地晕味,跟个傻妞儿似的。”
“每一个这种奇怪的不完美,叠加在你身上,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完美。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很自私地希望,你可以更奇怪一点,离绝大多数人喜欢的模样偏得更远一些。这样一来,你就只会被我视为是完美的了。”
“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夸张啊?”
一开心就喜欢吃东西,不开心更要大快朵颐的宥真,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寿司拼盘干了一半。察觉到韩易连筷子都还没动一下之后,她连忙补救式地给对方夹了一块三文鱼寿司。
“那……我问你,既然我这么完美,为什么让你做出选择,会那么困难呢?”
面对赵宥真抛出的这个问题,韩易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轻轻拈起宥真给他的三文鱼寿司,蘸了点酱油,放进嘴里,垂下眼帘细细咀嚼。
“我明白了。”
也许他们本来就是天作之合,也许心意相通只不过是他们最浅显的默契而已,韩易的不发一言,并没有让赵宥真感到迷茫,相反,她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捕捉到了他沉默背后想要传递的讯息。
“因为……在你心里,她也一样完美。”
“嗨,抱歉,麻烦给我加一杯冰可乐,可以吗?”继续顾左右而言他,韩易举起手,向侍者示意。
“你做不了选择,因为两件完美的事物之间,本来就分不出胜负。不管选哪一个,都会为失去另一个而后悔。”
回应赵宥真的,依然是韩易的默然不语,以及他给赵宥真的餐盘里续上食物的举动。
“既然你不愿意做选择,那为什么要亲她?!”
就在韩易把那片黄尾鱼放到赵宥真盘中,即将将木筷缩回去的同时,后者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低声喝道。
“我……”
韩易硬生生吞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辩解,在未经徐忆如许可的情况下,向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透露他们亲密行为的任何细节,都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
“原来是她主动的。”
但聪慧异常的赵宥真,根本就不需要听到韩易的回答。突击之后对方猝不及防的自然流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宥真,你别……”
“放心,我不问了。你们之间的细节,我不关心。”
赵宥真松开握住韩易左腕的手,露出了几颗阳光下洁白到耀眼的牙齿,笑容看起来洒脱到有些飒爽。
“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问完之后,我们就好好吃饭,回到原来的状态,就当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所以,我希望你能……不沉默、不逃避,认认真真、完完整整的,给我一个答案。”
“好,我答应你。”
韩易放下筷著,肃穆颔首。
“如果你一直做不出选择,怎么办?”
这是赵宥真今天语气最轻,语意却最重的一句。
“我们三个,现在都还小,哪怕就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再过上几年也无所谓。二十一岁,在美国拿到的是饮酒许可,不是恋爱许可。我相信不管是我还是……我觉得我,还没那么着急。”
最后一句话,赵宥真是带着怨气改掉的。
她不着急,有只小狐狸可是心急得很。
“但再过几年呢?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还有……很多很多年的好日子,但女孩子最宝贵的时光,就这三五年而已。”
“我比你们都清楚,也比你们都着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韩易的手在茶杯边沿画着圈,“我在欧洲的时候,包括回来在亚特兰大见到你,以及去佛罗里达再回洛杉矶的每一个瞬间,我都在思考这件事。”
“结果就是你要疏远我,然后……kiss her?”
再成熟理性,赵宥真毕竟也只是一个憧憬爱情,并且对爱情只有憧憬的女孩子,在听见心仪对象亲了另一个女孩之后,没有大吵大闹或者扬长而去,仅是强忍醋意小小声埋怨两句,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的表现了。
一百个姑娘里,也寻不到这么一个。
“没有,我的想法是要疏远两个人的。”韩易摊开手,神情真诚而苦涩,“我做不出选择,更不能逼迫你们为我选择,所以,我就掉头做了另一种选择。”
“我不想用最坏的思维来揣测这件事,但是……你这样做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两个都得到,就宁愿两个都不要?”
“我必须得承认,我心里有那么……一小部分,就是这样想的。”
说好不沉默不逃避,完完整整给个答案,韩易就给赵宥真玩最真实的。
“晚餐吃芝士蛋糕还是花椰菜饭,没有人会有丝毫犹豫。想减肥的人吃花椰菜,想生活过得下去的人吃芝士蛋糕。人生中大部分的选择,都是类似这样的分岔路,你知道每个选择大概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晚起迟到扣钱,但早起毁一天。住差一些的公寓,得时刻小心人身安全,但住豪华别墅,也得考虑财务安全……这些选择,都是让我们舍弃一些,得到另一些。舍和得,生命里最正常的两个字,在这方面,我跟正常人一样,不会有什么选择困难症。享受一个选择的好处,再承受它的弊端就行。”
“但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就好像……两块一模一样的芝士蛋糕摆在我的面前,最多一个是红丝绒,一个是鲜奶油,两个都是我最爱的口味。而且,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它们所能给我提供的情绪价值,应该都是相差无几的。”
“具体有什么差别,我必须得尝过才知道,但这就是最让人痛苦的困境。在这家餐馆里,我只能点一块蛋糕,选了一块,另一块就会被收回后厨。它们来自两位不同的主厨,主厨的心意便是如此,主厨……有随时拒绝为某位顾客提供服务的权利,这是她们的权利,我无法改变。”
“可是,如果只能尝到一块蛋糕的味道,我怎么会知道哪一块才是最适合我的呢?没错,如果我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那随便挑一块就行了,哪一块都可以。但我到这家餐厅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果腹而已。我是为了挑一块最爱的蛋糕,然后……从今天,到未来的每一天,都只找这位主厨,只吃这块蛋糕。”
“我不是不想做选择,而是以现在我能掌握的信息,不足以支撑我做出选择。”
“当然,我是那种一旦做出选择,就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的人。但与此同时,我也是那种,舍弃一件事物之后,会在脑子里不断反问自己,‘如果当时没有丢掉它,事情会如何发展’的人。”
“所以,不管你能否理解我这种心态……我宁愿守着what if臆想一辈子,也不愿意每天清晨醒来之后质问自己why did I,你明白吗?”
“我宁愿两块蛋糕都不吃,这样我就有两种滋味可以畅想,也不愿意吃着一块,想着另一块。这对于谁来说,都不公平。”
“What if……why did I……”
“我知道了。”
从接收到韩易的最后一句话,到最终做出回应,赵宥真花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
“好啦,不聊这些了,先吃东西吧,你最喜欢的chirashi bowl。”
冬天和夏天同时自宥真的眼底消失,她又变回了那个在韩易影响下,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温润的姑娘。
“对了,吃完之后,我先送你到办公室,然后我……回家里小睡一下,可以吗?请个假。”
赵宥真往嘴里灌了一口半凉的味增汤,笑意盈盈地说道。
“昨天没休息好,确实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