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巴黎与赠礼
DJ Snake是这次Block Party欧洲巡演的保留节目,《Lean On》风靡全球后,这位法国电音制作人的身价与咖位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九月初至十月中旬,一个半月的时间里,DJ Snake便登上了五场顶级音乐节。9月2日在西雅图举办的Bumbershoot,DJ Snake跟霍尔希和G-Eazy一样,是音乐节的八大主嘉宾之一,同样也参加了这场音乐节的瀚音乐艺人麦迪逊-比尔和Marshmello则是次压轴。
9月3日圣伯纳迪诺的Nocturnal Wonderland,是EDC主办方Insomniac在劳动节周末举办的,北美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电子音乐节,DJ Snake被官宣为第二天主舞台的压轴。
9月10日,Ultra音乐节新加坡站,DJ Snake以次压轴的身份,在Deadmau5之前登台演出。9月17日在日本东京御台场海滨公园,Ultra也复制了相同的阵容。一个月之后,里约热内卢的Ultra巴西站亦是如此,只不过这一次,接棒DJ Snake的艺人,从Deadmau5换成了马丁-盖瑞斯。
五场音乐节,两场压轴,三场次压轴,且在海报上都是最显眼的位置和大小,DJ Snake今年的超高人气不言而喻。而这,也是在瀚现场和Mad Decent为了明年的Mad City欧洲分站考虑,刻意不选择Diplo压阵的情况下,相中DJ Snake领衔的主要原因。
作为西欧腹地走出来的世界级电音艺人,DJ Snake在伦敦和巴黎有天然的号召力,而且自从8月17日比利时的Pukkelpop音乐节开始,他已经有两个月时间没有在欧洲演出过了,市场的期待度与饥饿感也足够。
于是,三个月前,Diplo便亲自与DJ Snake接洽,由DJ Snake转告他的经理人艾米-汤姆森,再通过管理公司告知DJ Snake签约的演艺经纪公司Paradigm,让他们以每场10万美元的优惠价格,留出10月21至22日的周末档期。
这是主办方预订艺人时,又一个可以有效降低成本的小窍门——如果你认识艺人本人,或者他们的经理人,那就想办法先获得他们的初步同意,再跟演艺经济公司接洽正式合同。因为演艺经纪这边,只能抽取演出收入的10%作为佣金,他们不在乎艺人其他方面的发展,只关心能不能以尽量高的价格签订演出合同。天然的利益冲突,使得主办方很难从价格上要求经纪公司让步。
但经理人则不同,他们会更多地考虑艺人综合商业价值的增长,如果活动或者主办方本身对艺人未来的发展有利,经理人甚至会反过来,帮着主办方去压价,要求经纪公司给出更优惠的价格。
毕竟,虽然经理人不能插手演艺经纪公司的工作,但前者却有每份演出合同的最终审批权。也就是说,只要经理人不点头,经纪公司哪怕接到再多的offer,也变不成现金。
而DJ Snake这边愿意主动配合降价的原因也很简单,《Lean On》由Mad Decent发行,是DJ Snake与Major Lazer之间的合作单曲,也正是通过这首目前流媒体播放量最高的Moombahton舞曲,DJ Snake才能延续2013年《Turn Down for What》和2014年《Get Low》的上升态势,一跃成为一线电音明星。
再加上Block Party两年前就把DJ Snake放到了美国区巡演的固定阵容里,迈阿密、亚特兰大、布鲁克林,到哪儿Diplo都带着他。因此,于情于理,DJ Snake都应该投桃报李,参与到Block Party的首次欧洲巡演中来。
更重要的是,DJ Snake的经理人艾米-汤姆森,也正在跟瀚音乐和人予管理洽谈一些合作项目。具体的合作形式与合作内容还不明确,但韩易对这位明星经理人,却是势在必得。
目前,艾米的艺人管理公司旗下有两组艺人,Swedish House Mafia和DJ Snake,都是韩易梦寐以求的宝贵资产。再加上韩易对艾米本人也相当了解,上一世,他认真研读过艾米-汤姆森出版的艺人管理手册,也知道从2019年开始,这位精英经理人就会关掉她的艺人管理公司,全身心投入到音乐版权库管理的工作中去。
在她的公司自然消亡之前收购过来,拿下两组电音巨星,再把艾米-汤姆森调到瀚发行去负责自有版权和采集版权的管理工作,由赵宥真率领的人予管理团队逐渐接管Swedish House Mafia和DJ Snake,是韩易对这桩合作案的大致想法。
显然,艾米对此兴趣浓厚。
这个时期的艾米-汤姆森,虽然没有完全对艺人管理工作失去热情,但依然在积极寻找多元化发展的路径。而韩易为她描绘的宏伟蓝图,是一条如果成功,便能够彻底改变音乐产业格局的险道。
九死一生,若是没有惊人的财力支撑,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哪怕有韩易在前面领航,艾米也必须赌上她的整个职业生涯。
这恰巧是靠创新而激进的营销策略,在电音世界为瑞典黑手党和蛇叔开辟了一方天地的艾米-汤姆森,最喜欢接受的挑战。
她天生就是一个赌徒。
上一世,2019年发行的那首,将电子音乐、拉丁音乐和流行音乐融合在一起,为流行乐坛开创了一个全新成功模式的《Taki Taki》,就是艾米勇气与眼光的证明。
她相信,这个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在音乐工业里掀起许多波澜的年轻亚裔富豪,正在熬制一锅她无法抗拒的解药。
将表面上看起来风起云涌,但实际上死气沉沉的世界乐坛,从看起来似乎将要永恒持续下去的三大格局中解救出来的一剂良方。
如果说韩易是主刀医师,那么,她便甘愿成为在手术台边为他准备器械的助手。
跟九位数甚至十位数打底的版权市场比起来,DJ Snake单场演出是收15万还是10万,货币单位是欧元还是美元,并不是一个需要反复纠结的难题。
在艺人和经理人都同意降价出演的情况下,经纪公司Paradigm的反对意见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于是,瀚现场仅花费了正常市场价格三分之二的成本,便拿到了Block Party欧洲行最坚实的票房保障。
另一方面,Gud Vibrations这边,总体情况略有差别,但本质相去不远。
Gud Vibrations是一个由美国Bass类电音制作人NGHTMRE,和Heaven Trap二人组Slander联合创建的一个限定团体。《Gud Vibrations》本来是两组制作人2015年在Mad Decent发行的一首Future Bass单曲,因为在圈内反响不错,NGHTMRE和Slander便顺势以Gud Vibrations的名义一起接洽活动。
没想到,这一心血来潮之举,竟然获得了来自演出市场和电音社群的热烈反响。一时之间,Gud Vibrations限定组合的声势和号召力,甚至远远超过了两组制作人自身的知名度。正好NGHTMRE和Slander的演艺经纪约都在UTA这里,不存在利益冲突,于是,这个临时组建的限定团体,便莫名其妙地成为了2016年下半年电子音乐界最大的惊喜。
Gud Vibrations7月1日和7月2日在好莱坞守护神剧院的两场演出全数售罄。8月20日Block Party的底特律站,组合在可以容纳1500人的罗素工业中心大放异彩,被评为当晚的最佳现场。而这两场演出,都是瀚现场与UTA合作打造的现场项目。
有人气、有特色、能赚钱,新生的瀚现场自然要加码发力。韩易提出初步规划,美国地区现场演出总监席琳-约书亚负责具体执行,瀚现场从11月10日开始,至12月23日结束,在本土为Gud Vibrations组合策划了一轮三十二场Live House组成的全美巡演。
巡演自中西部肇始,伊利诺伊州的厄巴那、明尼苏达州的明尼阿波利斯、威斯康星州的密尔沃基和麦迪逊、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密歇根的大激流城,再到美国网民玩梗最多的克利夫兰,最后在芝加哥用两天的背靠背演出收尾。
11月22日,经过三天的修整,巡演团队将向南前进,深入北美大陆腹地,来到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并一路向西行驶。堪萨斯州的堪萨斯城和科罗拉多的丹佛之间基本上是一条直线,一条I-70高速不用换路就能抵达。在丹佛国会山庄奥格登剧院的两天演出结束后,11月29日,NGHTMRE和Slander又将继续沿直线前进,只不过这一次的方向不是正西而是正南。
一条I-25高速,六个半小时抵达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随后掉头往东进入深南部,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待上一晚,然后连演休斯顿、奥斯汀、达拉斯三座德州城市。经过两天的修整,再以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为起点,途径九个州,十四座城市,包括费城、纽约和波士顿这样的大都会,最后在康涅狄格州纽黑文旁边的沃灵福德奥克代尔剧院结束巡回。
43天,32座城市,每座城市的演出规模基本上都在1000-2000人左右。从总投入上来说,这次的Gud Vibrations北美巡演并不能算大项目,艺人的保底演出费+场地费+其他各种杂费加在一起,每场演出的成本不超过两万五千美元,还有三分之一的场次是UTA直接打包卖给夜店承包的。三十二场演出能创造的总收入也就一百万美元多一点点,毛利率更是只有10-15%左右。
从盈利能力上来说,Gud Vibrations北美巡演比不上Mad City音乐节的一根汗毛,但对于瀚现场的初创团队来说,却是一次非常不错的练兵机会。巡演涉及32座城市,意味着瀚现场的团队需要进行复杂的行程规划和逻辑协调,可以锻炼公司基层员工的组织和协调能力。虽然中高层都是韩易从凯撒娱乐、Live Nation和AEG Live挖墙脚找过来的专业人士,但往下走,却有不少缺乏经验的应届毕业生,对于他们来说,Mad City是一场需要在导师手把手指导下通过的大考,而Gud Vibrations巡演,则是他们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场独立实战。
另外,Gud Vibrations巡演也给瀚现场提供了宝贵的,理解与分析北美不同区域市场和观众群体的机会,这种深入了解对公司其他活动未来的市场定位和策略制定大有裨益。与此同时,巡演过程中与各种夜店、场馆和其他组织的合作,也能够帮助瀚现场自下而上地建立现场演出行业的关系网络,对这家初创公司的持续成功非常重要。
当然,韩易最期待看到的,还是旅途中团队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预料之外的挑战,例如设备故障、行程延误、艺人突发疾病等意外情况,以及他们对这些突发事件的应对方法。没有任何内部培训可以模拟出“巡演第30天,第18场,NGHTMRE忽然失踪了四小时”这种高压状态,团队的应变能力和问题解决技巧,也是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把该踩的坑都踩完,才能学到的宝贵经验。
Gud Vibrations的北美巡演也好,Dua Lipa即将收官的英国巡演也好,Lil Yachty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的联名Live House Tour也好,这些项目在财务上可能不会为瀚现场创造多少价值,但它们是一家公司从稚嫩走向成熟的重要历程。瀚现场与Live Nation和AEG Live的两大差距,在备忘录外挂的加持下,未来不会体现在财力方面,只会体现在执行力方面。
用足够多的项目,来换一个足够老练的团队,是韩易必须要去完成的前期投入。
而Gud Vibrations加入Block Party的欧洲巡演阵容,也是韩易进行前期投入的一种方式,只不过,受益的对象不是瀚现场的执行团队,而是NGHTMRE和Slander这两组电音制作人。
瀚音乐朝世界第四大音乐集团迈进的其中一个核心策略,就是在三大音乐集团还没有建立起统治级优势的领域展开差异化竞争,尽可能缩小集团与环球、索尼和华纳之间的距离,甚至是超越他们。
嘻哈音乐、电子音乐,和未来的拉丁音乐,皆为瀚音乐落子布局的重点。尚未正式成型的集团下面,唱片公司、版权发行公司、演艺经纪公司、艺人管理公司和现场演出公司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快速拓展它们各自签约合作的艺人资源库。
在伊比萨签下几位DJ Mag的百大DJ之后,NGHTMRE和Slander是韩易下一期拉拢归化的目标。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发展,未来七年时间里,NGHTMRE会一直以美国Bass音乐头部艺人的身份活跃在演出市场上,与他深化合作,签下全约,可以为艺人管理板块带来额外的丰厚收入。
而把Slander的唱片约、发行约和管理约都攥在手里,更是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2016年的Slander,仍在钻研他们独创的,尚未成型的音乐风格Heaven Trap。这一时期的他们,依旧被广泛认为是一个纯粹的Bass音乐组合——虽然音乐里有人声元素,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卖点。
但很快,在一大批电子音乐人拥抱公告牌榜单的精神感召下,为了提升版税收入和总体商业变现能力,Slander会推出一系列像《Without You》这样,以人声旋律为主,电子音乐元素为点缀的流行电子。并在2019年后,凭借《Love Is Gone》、《All You Need To Know》、《Back To U》这些现象级单曲,吃到抖音的第一波音乐红利。
光是《Love Is Gone》一首歌,在Spotify上的播放量就超过五亿。跟《Cold Water》这种冠单没法比,但毫无疑问,也是不容瀚音乐错过的珍贵版权。
因此,为了展现出合作的诚意与实力,韩易亲自点名,要求瀚现场将演出价格三万美元的Gud Vibrations带到巴黎和伦敦去。这样做不仅能够让两组艺人其他领域的签约谈判进展更加顺利,也能在北美巡演开始前,用欧洲的两场演出来测试市场,帮助团队了解他们的音乐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接受程度,适时调整set的架构与内容。
有了DJ Snake和Gud Vibrations的加持,再搭配上Dillon Francis、RL Grime、Herobust和Ookay的基础阵容,Block Party的演出海报看上去十分诱人。作为一场Bass音乐主题的演出,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短板。
6000张门票,每张59英镑,开票还不到一周就销售一空。虽然周五的黄金档期,四位基础艺人的价格都有所上涨,而且场地本身的租金也比巴塞罗那的希腊剧场高出两倍有余,但瀚现场还是成功地把伦敦站的总成本控制在了27.7万美元。
35.4万英镑的收入,27.7万美元的支出,英镑兑美元的汇率即便处在1.22的低位,最后的毛利润也达到了15.49万美元,利润率35.87%,比巴塞罗那还高出6%。
这还是在现场酒水销售的收入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的前提下,如果算上现场的酒水分成,Block Party伦敦站的盈利能力,简直是每个主办方最甜美的幻梦。
有Pardon My French四人组加入的巴黎站更是可怕,九组艺人,十一个小时,从下午两点就开始的Block Party,被OI FM电台称作是“一场将巴黎放到世界电音版图上的历史性演出”。
虽然艺人成本随着Tchami、Malaa和Mercer的加入又多了三万欧元,但与此同时,票价也从59英镑上涨到了69欧元。考虑到2016年10月底英镑兑欧元的汇率只有1.1,巴黎站相当于是在伦敦站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5欧元。
总体来说,19区是巴黎治安最差的一个区。犯罪率高,各类有组织的毒贩盘踞,各种旅游指南都极力劝阻游客不要选择该区的酒店入住。但天顶体育馆并不在居民区内,它是巴黎第三大市政公园,占地55公顷的维莱特公园里面的其中一个附属文化设施。
事实上,该公园是巴黎最大的文化场所集中地之一,包括欧洲最大的科学博物馆科学工业城、三个主要音乐会场以及著名的巴黎音乐学院。换句话说,位于19区东北角的维莱特公园,安全系数比19区的其他社区要高得多,特别是在数千人同进同出的演出之夜。
小偷无法避免,他们跟老鼠一样,是巴黎生活的一部分,但只要不到处乱逛,至少性命无虞。
因此,地理条件和治安状况没能成为影响票房销售的负面因素,这一次的售罄速度甚至更快,七十二小时之内,Ticketmaster的一手票源便全部归零,加价到89欧元甚至129欧元的二手门票,在Stubhub上随处可见。
这种不到万人的室内音乐节,而且是在海外,瀚现场就没有像Mad City这样在二手票务方面进一步扩大利润了。31.03万美元的成本,最终换来47.61万欧元的总票房,折合美元52.85万。
毛利21.82万美元,毛利率高达41.29%。
规模越大,盈利能力越强,瀚现场把规模经济的原理可以说发挥到了极致。
“真的很想去巴黎啊……”
点开回顾视频看了两眼,宥真幽幽地叹了口气。
“凯文说当天效果特别好,Mosh Pit开了几十上百次,跟Tchami他们也聊得很愉快。如果我在的话,说不定就直接把Pardon My French给签下来了。”
赵宥真不去,人予管理这边也得有经理人随行,哪怕不为了商务谈判,也要去统筹Mad Decent所有合作艺人的行程。这一任务,自然落在了厂牌联合创始人凯文-库萨特苏肩上。巴塞罗那、伦敦、巴黎,还有阿姆斯特丹的ADE,都是他负责代表瀚音乐对外发声。
“你的意思是,你比凯文更厉害咯?”
韩易扬扬眉毛,调侃道。
“我没说哦,是伱说的。”
赵宥真右手聚拢放在唇边,悄声说道,眉眼间颇有些俏皮之意。倒不是她对凯文-库萨特苏有什么特别厌恶的地方,只是电音圈里的人,在活动现场那是多管齐下、五毒俱全,第二天能不能起得了床全凭运气,由此便很难保质保量地完成接洽任务。
“好,我说的我说的。”
韩易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
“我还说……你这么想去巴黎,肯定不光是为了演出。”
“你还不了解我呀。”宥真瞥了他一眼,“早饭,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宵夜吃什么,我都计划好了。”
“早饭吃什么?”韩易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里斯酒店的早餐。”
最好就住在莫里斯酒店,清晨起个大早,画个精致又素雅的全妆,穿上放在衣柜里吃了好久灰的奥斯卡-德拉伦塔,约韩易在餐厅里碰面。
然后,耍个小心机,晚十分钟到场,看着坐在大理石壁炉前的他惊艳到失语的模样,掩嘴偷笑。
“午饭吃什么?”
“战神广场旁边的Le Café de Mars。”
这是一家温馨随性的街头餐厅,供应盎格鲁撒克逊、中东、亚洲和地中海风味融合于一处的现代法式休闲美食,是赵宥真在巴黎最喜欢的餐厅。当年还在严格减肥的她,都忍不住三天去了三次。服务员态度异乎寻常的亲近热情,食物又是宥真最喜欢的,巴黎难得一见的浓油赤酱,这间火星咖啡馆简直让她欲罢不能。
换上一身适合出行的休闲装扮,叩响韩易的房门,娇嗔着回应他“这一套也好好看”的夸赞,与他一道踏入秋日的巴黎。
最好还能有一点小雨,让他们可以撑起伞,距离靠得更近一些。
“晚饭呢?”
“Le Pré Catelan。”
宥真喜欢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装潢,吃什么不重要,但在夜色里,地面浓烈绽放的墨绿和四周冷峻内敛的银灰,总能让她在沉静的同时心潮澎湃。
隔着餐桌凝视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方早就烂熟于心的日常生活。最后的重头戏,是接过韩易递来的外套,最好是由他帮自己披上,然后以高跟鞋磨脚为借口,自然而然地攀上他的臂膀,没入绚烂的灯火之城。
“你别告诉我……宵夜你都有点名要去的地方。”
“Bim’s,韩国菜,歌剧院旁边。”
米其林三星是吃不饱的。
别人也许可以,但味蕾和胃口被完全唤醒的宥真不行。
所以宵夜她需要再加餐一顿家乡菜……她的家乡菜也好,韩易的家乡菜也好,都可以,她都喜欢。
这种浮华之后归于平淡的幸福,让她很着迷。
在天高云淡,两人都无根无基,也无牵无挂的异国他乡,咀嚼岁月奉上的每一秒美好。
真棒。
“我的天……你连巴黎的韩国餐馆都看好了。”韩易惊叹道,“攻略做得……也太详尽了吧?”
“做得详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去。”
赵宥真撑着脑袋,小奶音愈发明显,极其罕见地撒着娇。
“别管我,让我自己……难过一下。”
“别难过了。”韩易柔声安慰,“多得是机会去巴黎。”
“这种事情又说不准,谁知道下次机会要等多久?”
“实在是……对不起,宥真。”
听到宥真的话,韩易紧抿嘴唇,神情也变得严肃凝重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把这次欧洲之行看得这么重,我……真的很抱歉,没能圆你的梦。”
“不,易,别、别道歉,我其实没有不高兴,只是跟你逗着……”
突然情绪低落的韩易让宥真慌了神,她连忙伸出手,结结巴巴地用中文解释道。她本来只是想小小地抱怨一下,让韩易说几句贴心的话哄哄她,却没想到对方当了真。
当真“当真”了吗?
未必。
确定自己的表演让韩国姑娘乱了方寸后,一脸沉痛的韩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赵宥真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从Bouchon Bakery面包店那只平平无奇的牛油纸袋里,取出了一个差不多30厘米长,25厘米宽的相框。
相框里,只有一张泛黄的乐谱,杂乱无章的记谱符号,和看上去充满怒气的波浪线占满了全部空间。
“这是……”
“没能跟你一起去欧洲,所以从欧洲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赔罪,你看行不行?”
“行……不是,为什么要赔罪?你什么都没做……没做……”
赵宥真惊异的双眸越睁越大,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喃喃说道。
“这个乐谱,是……是谁的?”
“一个在巴黎呆过的音乐家……准确地说,是他的手稿,要是完整的乐谱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一张。”
韩易低头看了一眼被他随意架在办公桌上的相框。
“这个草稿,出自这位音乐家的C大调第9弦乐四重奏的第二乐章。”
“他叫……”
“贝多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