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视觉奇观
个人好恶放在一边,把对艺术性的追求也放在一边,仅以流行音乐商业化的标准来看,《Bad Things》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
这是一首将主流厂牌的成功公式套用到极致的优秀范例。
起手就是副歌部分最让人耳熟能详的经典旋律,在歌词细节稍有改动的前提下,会使乐迷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Deja Vu错觉。
我是不是以前听过这首歌?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我对这段旋律会如此熟悉?人类最无法抑制的就是好奇心,待他们在脑海中搜寻到答案的时候,《Out of My Head》的精华部分已经至少循环两遍,歌曲也进入第41秒了。
绝大多数音乐流媒体平台规定,只要连续收听一首歌30秒,就算是一次有效播放。
这便是《Bad Things》首周播放量能达到570万次的缘由。
投机取巧,没错,但这是每个唱片公司都在玩的游戏。谁能坚持30秒,谁就能拿到版税,这种计算规则的影响下,未来这种把高光部分放在开头的歌曲只会越来越多。
一如数年之后,每个人都能分析两句的短视频平台黄金三秒法则。
单刀直入的开场能提高听众留存率,精心设计的编曲结构,也能给人带来像好莱坞动作电影一样延绵不绝的畅快感。副歌起头,主歌的饶舌部分只有不到三十秒,随后接棒的便是MGK经过autotune处理的大白嗓唱腔,虽然演唱者毫无技巧可言,但这一段旋律上作曲家麦迪逊-洛夫却花了不少心思。
她以《Out of My Head》原曲的主题旋律为中心,为其构建了一个八小节的pre-chorus。简单易记、朗朗上口,为主歌与副歌之间,巧妙地铺设了一个情绪递进的桥梁。
《Bad Things》总长度3分59秒,除了14秒的intro,和13秒的break之外,整首歌曲都沿承了Chorus - Verse - Pre-Chorus - Chorus的结构,平铺直叙,不玩任何花哨的编曲技法,把最直接的信息和最纯粹的情绪天然去雕饰地呈现给听众。
麦迪逊-洛夫和The Futuristics生怕乐迷们不知道重点在哪里,还在break之后直接砍掉主歌,把pre-chorus和副歌部分重复了第三次。
换句话说,《Bad Things》基本上就是把《Out of My Head》最精华的唱段掰开了揉碎了,加了一点饶舌元素的现代佐料,炒出了三道一模一样的好菜,缺乏变化,但是量大管饱。
非要在影视界找个对比的话,《疾速追杀》拥有最为相近的制作思路:简单交代一下谁杀了基努-里维斯的狗,接下来就是90分钟酣畅淋漓的厮杀。
知道观众最想看什么,最不想看什么,是《疾速追杀》以小博大,用2000万美元制作成本建立起一个电影宇宙的秘诀。
而知道听众最想听什么,最不想听什么,也是《Bad Things》在两位艺人都不算是一线巨星的情况下,得以迅速积攒播放列表,凭借4600万人次的覆盖率排名本周电台榜第17位的法宝。
全是爽点,没有废话。
商业电台,需要的就是这种,不管哪个部分都是高潮,随便从哪里开始放都行,随便在第几秒截断亦不会觉得突兀,无论听没听过都能跟着哼哼两句的口水歌。
能费观众的口水,那对于流行音乐来说,就是好歌。
听听现场整齐划一的大合唱就知道了。
Mad City开场艺人麦迪逊-比尔的演出已经过半,前面的任何一首歌都很难让现场观众张口,毕竟有些单曲太过冷门,绝大多数人哪怕听过也记不住调子。稍微有点知名度的歌,比如《We Are Monsters High》和《Melodies》,又略显幼稚。要真的随声附和,估计会被同伴嘲笑到今晚回酒店为止。
但《Bad Things》不同,这段旋律本来就住在所有美国人的记忆里,三两个音符即能将其激活。于是,麦迪逊第一段副歌刚唱两句,台下各个区域就渐次响起了零星的跟唱,等机关枪凯利放下麦克风,麦迪逊重新接管旋律之后,现场四万名观众里,已经有一多半的人在跟她一起吟唱了。
八九十年代的慢板摇滚情歌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不管你如何改编,只要在现场奏响这些旋律,只要有人愿意举起双手在空中随风飘荡,只要从阵列音响里传出的人声,有幸能汇入人类腔体自然共鸣的洪流,那么,不管今夕何年、身处何地,参与者都能瞬时感受到一种时光倒流,仿若回到了1985年拯救生命慈善音乐会的错觉。
至少麦迪逊有这样的错觉。
从故意做旧的沙发上站起身来,麦迪逊走到MGK身边,用一个腹部发力的深呼吸调匀气息,将麦克风放上话筒架,再把唇瓣凑到金属滤网前。
“Am I out of my head……”
第二段副歌的第一句歌词刚刚出口,麦迪逊-比尔原本沉静的面庞,便泛起了缕缕愕然的波纹。
因为,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滔天声浪。
不是掌声、不是尖叫、不是欢呼。
是合唱。
不是人类面对新奇事物的表层反应。
是音乐真正如清泉般沁入心间后,来自灵魂深处的情感激荡。
老实说,麦迪逊-比尔很少在意来自观众的反馈。对表演态度非常认真的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节拍,和任何一个来自幕后工作人员的指令,因此,她会选择两只耳朵都戴上监听耳机,而且,不管在哪里表演,她也都会要求音控台将她的耳返声音调大,最好是大到一种只能听到伴奏与节拍器的程度。这样与世隔绝的体验,能帮她更快进入专注的演出状态。
所以,对于麦迪逊来说,歌曲开始前的欢呼和歌曲结束后的掌声,都只不过是偶尔会从耳缝里溜进来的背景音而已。有时候大,有时候小,但终究也只能作为背景存在。
当然了,她也是个渴望认可的女孩子,也会在感觉自己状态不错的时候,悄悄摘下一边耳机,听听观众席传来的合唱声——通常是在《Cold Water》的副歌部分——用这份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炙热的崇拜,来作为推动自己继续前行的燃料。
但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合唱。
不需要摘下耳机,就能听见这整齐划一的复诵,声音大到让自己都快听不见耳返里永远那么出挑的节拍器脆响了。
这一刻,麦迪逊-比尔感觉自己附身在了佛莱迪-摩克瑞体内。
1985年7月13日的那个盛夏午后,傲然屹立在温布利大球场内,以皇后乐队主唱身份登上舞台的佛莱迪-摩克瑞。
那是摇滚乐的巅峰时刻,也是现场音乐史上的丰碑,是音乐人与听众之间最无隔阂的二十分钟。
自他胸腔飞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能得到毫无保留的真挚回应。
“Am I out of my mind?
If you only knew the bad things I like。
Don’t think that I can explain it,
What can I say?It’s complicated。”
在这片宏伟露天剧场的中心,千星般熠熠生辉的灯光下,麦迪逊-比尔如同现代版的塞壬,悠扬的歌声如梦似幻地在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内回荡。那载满观众的海洋,仿佛化作了一个有机生命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呼吸、跳动。他们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汇聚,形成一股强大的浪潮,冲刷着舞台边缘,将麦迪逊围绕在一个共鸣的交响岛屿上。
“Don"t matter what you say,
Don"t matter what you do,
I only wanna do bad things to you……
So good, that you can"t explain it,
What can I say, it"s complicated。”
此时此刻,在荒漠深处吹来的,黄昏和煦微风的舒适怀抱中,罪恶之城的天空有如一副沉思的壁画,由忧郁的灰色与轻柔的细雨编织而成。虽然别有一番风味,但这的确不是拉斯维加斯习以为常的颜色,也不是观赏一场露天音乐节的理想布景。
然而,仿佛是对这轮合唱的回应,那原本低垂并沉重地覆盖着整座城市的厚积阴云开始搅动、开始转移。舞池间起伏荡漾的旋律,随风飞上了高空,穿梭在云层的纹理之间,引诱它们分开。
缓缓地,起初几乎是羞涩地,一道远在天边的金色光线冲破了灰暗的束缚,开始窥探大地。光线扩散,金色的笔触也在天地的画布间随意涂抹,将喑哑的深灰变成璀璨的金黄。原本只会让人联想到忧愁的天际,此时坚定地散播着灿烂日落的承诺。
雨过天晴,这一自然界最具诗意、最富力量,也最蕴含着希望的现象,就在这段由麦迪逊-比尔引领的美好旋律中有条不紊地缓步进行,沉稳优雅地展现出它沁润心脾的魅力。
仿若摩西分红海的神迹,金色利剑将乌云又撕开了一道更大的裂缝,用一条蔚为壮观的辉光甬道,将拉斯维加斯分成两块,而中点,就在Mad City的音乐节现场。
甬道逐渐变得辽阔,也逐渐向前延伸,掠过可口可乐餐饮区,掠过FOH音控台,掠过人头攒动的舞池,直到在舞台上遇到阻碍,这才把所有的热力与光亮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半弧形的巨幕上。
随后,舞池里的歌声沉寂下来,被一片轰然炸响的赞叹所取代。
因为,Mad City这方将电影级布景以及高清巨幕呈现的虚拟视觉素材相融合的恢弘舞台,终于展现出了它最极致的魅力。
兄弟们,今天更新的字数不多,因为实在没办法了,头疼欲裂,就敲得出来这么多,我晚上多吃点药,争取明天好起来多码点补回来,再次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