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十月初十。
冀州。甘陵国。鄃县。
万物初醒,晨光绚丽。
中郎将孟益披挂整齐,出了中军大帐,一眼就瞧见同样披挂整齐,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的骑都尉公孙瓒,手提双头铁矛,骑在一匹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的白马之上。
看公孙瓒的样子,似乎已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孟益目光越过公孙瓒,瞅向公孙瓒身后的二人,皆是一身齐整披挂,各自手中拎着一支长枪,骑在战马上,一言不发。
此二人,正是公孙瓒的两个从弟公孙越、公孙范。
“伯圭将军,让你们久等了!”
公孙瓒在战马上朝孟益拱拱手,面带微笑,目光和煦。
“是我等太过性急,请将军见谅!”
孟益接过侍卫手中的马缰,一跃上马,又接过一柄长刀,催马行至公孙瓒身旁,盯着公孙瓒胯下的战马一脸艳羡。
“每次看到伯圭的战马,就让孟某羡慕不已。真是马俊人美,相得益彰啊!”
公孙瓒的战马毛色雪白,光滑如油,闪闪发亮,远远望去,犹如披了一身银丝。
“孟将军放心,待到了幽州,瓒定为将军从鲜卑草原寻一匹上等的宝马,供将军驱策。”
公孙瓒心中暗自得意,他所骑战马,得自渔阳,还是从一个鲜卑王爷手中夺得的。
“好,就拜托伯圭了!”
一大早得到公孙瓒的承诺,孟益心情大好。
“你恐怕骑马的机会不多了!”
“死到临头,还是好好享受眼下骑马的时光吧!”
公孙瓒身后的公孙越与公孙范望着兴致勃勃的孟益,心中暗暗替他可怜。
“将军,此番青州之行,恐有些变数。”
公孙瓒适时将话题扯到此番行动上。
“据探马回报,靠近高唐县一带的黄巾流寇,因我们的到来,大部已随张纯叛军北上渤海,我们若不渡过河水(黄河),稍深入青州腹地,恐难起到造势、惊蛇的效果!”
所谓的探马回报,只不过是公孙瓒的借口而已。
高唐县令是公孙瓒昔日的同窗好友,也可以说是小弟,那个不怎么爱读书,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的“大耳朵”刘备。
高唐县不久前被盗贼攻破,命运多舛的刘备带着两个难兄难弟只身逃往冀州绎幕。
在绎幕思考了两天,刘备正打算前往洛阳找已出任西园军典军校尉的昔日故交曹操谋条出路,忽然听得公孙瓒北来的消息,就死了舍近求远的念头。
两下一联络,准备在绎幕汇合。
平原郡的消息,也是刘备带给公孙瓒的。
孟益当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有些为难了,若渡过河水,大军的辎重很难跟上,肯定会拖慢行军速度。
“伯圭,若渡过河水,大军恐难以深入啊!”
公孙瓒明白孟益担心什么,便直接点破。
“将军,辎重此次不必随大军渡河,可由副将公孙越押运,径直北上绎幕县,我们只须自带一日口粮,以突击之势,大张旗鼓接近济南,一起到造势效果,便直接转道北上,与辎重会齐即可。”
孟益有些犹不决,他有些倾向于昨日公孙瓒提出的建议。
“伯圭,要不,就按你昨日所说,不入青州,直接北上攻击张纯叛军,至于洛阳各方,我们再慢慢想对策应付。”
公孙瓒一愣,没想到孟益一夜之间又变卦了,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孟益几眼,看他是不是察觉了自己的意图。
“想变卦?现在晚了!”
若是昨日,公孙瓒肯定赞同,但既然已定下除掉孟益的计划,公孙瓒自然不可能更改。
“将军放心,以我等精锐,莫说平原一带已没有多少黄巾流寇,即便有,也非一合之敌,耽搁不了多少北进时间。”
没有发现孟益神情有何异常,见其只是单纯不愿太过深入青州,放下心的公孙瓒,立即游说孟益。
“也好,这样至少可以给洛阳各方一个交代了!”
以为公孙瓒担心不好向洛阳各方交代,铁心要入青州,孟益便不再坚持,遂同意了公孙瓒的建议。
“将军英明!”
内心暗喜的公孙瓒拍了一剂孟益的马屁,在转身的瞬间,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嘲讽的冷意,眼底闪过一抹冷芒。
“众将听令!”
公孙瓒手中铁矛一挥,对着大军传令。
“副将公孙越,押运辎重粮草,直奔绎幕。”
“其余将士,速速备齐一日口粮,直奔高唐,渡过河水,进剿青州黄巾!”
————
中平五年。十月初十。
泰山郡。博县。龟山。
清晨,初冬的龟山,气温相比平原地带低了两度,幽深的驰道两旁,地上的干草、枯叶,铺上了一层雪白洁莹的霜。
“呼……”
驰道的两旁,生长着许多高大的竹子,在其中一颗竹子的顶端,端坐着一人,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四周升腾起一幕幕白雾。
此人身着白袍,头挽发髻,刘海微微飘散。
若用一句诗来形容:皎如玉树临风貌,身似剑锋寒芒闪。
“簌簌……”
他身背重剑,腰跨一弯弓,端坐在茂密的竹叶林海间,随着晨风拂动,竹林摇曳,时隐时现,端得潇洒。
“只管杀人,不问因果!”
此人正是昨日从肥城而来的剑客史阿,受袁术委托,在此准备刺杀北上青州的青州刺史赵琰。
“此行,应该能替师父还一份人情了吧?”
史阿此番跟随袁术北上青州,是受了师父王越所托,而王越之所以让史阿与袁术同行,又是因司空袁逢的关系。
王越能留在汉灵帝刘宏身边,更被封为虎贲将军,专门负责帝王皇族的生命安全,从一名江湖剑客变成皇帝的近臣,靠的是袁逢。
所以,此番袁术北上青州,袁逢特意找到王越,让其派一名得力弟子跟随袁术左右,贴身保护袁术的安全,王越便推荐了史阿。
王越很清楚,袁逢来找他还人情,绝不是单单保护袁术的人身安全那么简单,肯定还要替袁术干些见不得光的刺杀之事。
在京城教人习武这些年,王越教出的徒弟有不少,唯独史阿让他最得意,也最让他放心。
史阿不仅通晓剑、戟、刀、矛、弓五兵,还有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此地,便是赵琰的葬身之所!”
史阿犀利的眸子向南眺望,前方是龟山外围的最后一道山坡,过了山坡,北上已是一片坦途,若埋伏,山坡处无疑是最佳之选。
但史阿放弃了在那里设伏,若对方是个谨慎之人,路过山坡时,定会提高警惕,时时戒备,不易得手。
反而过了山坡,一片坦途,随着危险消失,人会放松警惕,反而容易下手。
“从巨平到博县,以赵琰一行的脚力,还得三四个时辰!”
史阿暗暗算算时间,缓缓闭上眼睛,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