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应强抑制住自己心中的震颤,单膝跪地,双手试着掰王三的手,果然纹丝不动。
“王三没死?”
陶应有种错觉,在他掰王三手时,王三同时也在用劲,似在防别人与他抢手中的铁矛一般。
“这是王三自己不愿松手啊!”
陶应注视着王三兀自含笑且带有一丝不甘的面容,心情复杂,眼角酸涩。
“呼!”
沉默了好一会,陶应仰天长呼一口气,再低头,右手覆着王三的额头,目光变得肃穆而坚定。
“王三副军侯,你面对强敌,为了玄甲军的荣誉,为了保护百姓不受屠戮,力战牺牲,你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我陶应在此对天盟誓,定灭叛贼公孙瓒,为死难的玄甲军士兵及百姓报仇,为你报仇,你安息吧!”
陶应对死去的王三做出一番评价及发出复仇誓言后,漆黑而深邃的眸子再次掠过战死的玄甲军士卒尸体,望向身后的济水。
“为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
陶应话音一落,颜良等身后两千余玄甲军士卒呼啦啦齐齐单膝跪地,以刀杵地,对着战死的玄甲军袍泽大声呼号、送行。
“为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
“英雄,永垂不朽!”
“永垂不朽!”
……
两千多名玄甲军士兵同时发出的悲怆之音,振聋发聩,久久回荡在济水河畔这一方天地,山河为之呜咽,风云为之变色。
“唏律律……”
似乎受到压抑气氛的感染,数百匹战马也齐齐仰天嘶鸣,为战死的“同伴”壮行。
肃穆悲壮的情绪,也影响到了放下武器的数千汉军。
“英雄,永垂不朽!”
汉军望着眼前的一幕,也默默自发跪地,虽然一言不发,但他们心底里也在为战死的玄甲军士兵致敬,因为他们也是大汉的士卒。
甚至,近三千汉军为有如此凝聚力的玄甲军心生羡慕。
“这才是大汉军人应有的气概!”
“玄甲军的将军爱兵如子!”
“俺也想成为玄甲军的一员!”
……
昏迷的于兹,在震耳欲聋的吼声中悠悠醒来,强自挣扎着起身,也单膝跪地,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应袍泽。
“英雄,永垂不朽!”
释放了心中愤怒、不甘与欣慰的于兹,面对强敌与死亡都未动摇丝毫的铁汉,泪水从苍白如纸的脸颊滚滚而下。
这一刻,于兹与身边的玄甲军士兵一样,对陶应这个主公、对玄甲军彻底归心。
“吧嗒!”
随着悲鸣之音响彻济水两岸,震动山河,王三的手兀自松开,垂落在地上。
目睹眼前这一幕,陶应感慨万千。
“王三心愿未了,心有所牵,故而残存的潜意识不愿撒手;如今得到了承诺,他才真正地放下、逝去了!”
陶应深深望了一眼溘然长逝的王三,缓缓起身。
“君与我玄甲士卒,灵魂不远,与君魂梦相依,望君遣怀!”
陶应移步至于兹身边,蹲在打量着于兹伤痕累累的身体,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的他肩膀,又稍微用力捏了捏,便起身离开。
“在此竖立一块高大英雄碑,将狗贼公孙瓒的铁矛封存其中,碑上镌刻所有战死玄甲军英烈的姓名,永世纪念!”
……
站在济水西岸,陶应眺望东岸的历城与祝阿,又回头瞅了瞅广袤平坦且荒芜一片的未来齐河大地,有些踌躇了。
“是哥想当然了啊!”
当陶应实地勘探后,才发现当初的想法有些幼稚,眼下的齐河大地,更适合垦荒屯田,而不是挖煤。
齐河煤田深入地下三四百米,以现有的条件,想挖出煤,绝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
“算了!”
陶应果断放弃,与其浪费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泰山郡运煤。
“主公!”
陶应回头,就见神色有些怪异的颜良急匆匆而来。
“文恒,有事?”
“主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我们发现了汉军中郎将孟益的尸体!”
听了颜良所报,陶应很是无语地瞥了一眼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即便如此,陶应还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打扫已接近尾声的战场。
“哎呀,主公,是这样的……”
颜良一拍脑门,暗怪自己将话没有说清楚,忙又解释一遍。
“军医发现,孟益死因蹊跷,似死于枪矛之手,而我玄甲军士卒,皆配唐刀。”
陶应眉头猛然一跳,心头剧震,一脸诧异地望向颜良。
“也就是说,这孟益有可能死于汉军自己人之手?”
对着陶应眸子里的惊疑,颜良笃定地点点头。
以玄甲军当前的装备,除非缺失武器,绝不会舍弃手中趁手的锋利唐刀而用汉军戈矛。
“走,去看看,尽量从汉军中找出一些知情人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陶应急匆匆赶至孟益尸体前,此时旁边还站着两名玄甲军随军军医,应是颜良叫来的。
“主公……”
顾不上客套的陶应一摆手,蹲在孟益身旁,盯着孟益胸口唯一致命伤打量了半天,方目光严肃而深炯地望向军医。
“你们确认这是枪伤?”
从创口已能确认个八九不离十,但陶应还是想亲耳从军医这些比较专业的人士口中听到他们的诊断结果。
“若确认无误,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迎着陶应冷峻而犀利的眸子,心中略有些忐忑的两名军医,匆匆互视一眼,坚定地朝陶应点点头。
“主公,从孟益的伤口来看,他确实是被枪、矛一类的兵刃刺杀,绝非我玄甲军配备的唐刀所伤。”
这么明显的创口,即便医术再差劲,专与伤口打交道的军医也能分清楚。
“会不会是被误伤?”
担心弄错,陶应又追问了一句。
“若是误伤,无论是力道,还是刺杀部位,都不会这般狠准!”
因死去的是朝廷新任剿灭张纯叛军的中郎将,身份非同一般,两名军医也查看得很细致。
“这般说来,若非伺机仇杀,杀死孟益的目的无非两个,一个是嫁祸,一个是取而代之。”
听了军医的明确答复,陶应又瞄了一眼孟益的伤口,站起身轻轻踱步,心中暗暗思忖。
“也就是说,这济水一战,并非杀良冒功那么简单,有可能还蕴含着一场阴谋!”
陶应停下脚步,望着孟益的尸体,左手抱胸,右手捏着无须的下巴颏,一双眸子急转。
“敢对孟益下手的,除了公孙瓒,恐怕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吧?”
心中刚刚有了一丝明悟,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将陶应从沉思中惊醒。
“主公,这些都是此番厮杀时靠得比较前的汉军。”
几名汉军全是被颜良让人抬来的,清一色的伤兵,没有一个能站着说话的。
“这些人都是参战的汉军骑兵。”
陶应环视一眼,朝颜良点点头,没有感到一丝奇怪。
汉军步卒速度慢,尚未到达战场战事已结束,又不明就里地匆匆掉头撤离。
“军医发现,你们的主将孟益并非死于我玄甲军之手,而是被你们自己人杀死,你们可曾发现可疑之处?”
陶应指着孟益的尸体,目光一一从伤兵脸上掠过。
“孟将军落马时,骑都尉公孙瓒曾上前救援,当时混战,没留意孟将军之后之事。”
一名忐忑不安的汉军答了一句。
其他几个伤兵虽然混战时靠前,但并未留意孟益、公孙瓒,所以没有出声。
“果然是公孙瓒吗?”
陶应心中一动,立即朝颜良招招手。
“文恒,将公孙瓒的铁矛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