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
萧瑟的寒风越吹越急,那一抹残阳早已经被乌云遮掩,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飘起了冰冷的雪花,大地一片昏沉。
“呜……”
低沉的号角声,直透苍穹,天幕弥漫在一片肃杀之中。
寒风中,恢弘的“汉”字旗、“陶”字旗,随风猎猎。
唐刀兵刃的冷辉,迷乱了阴暗的天空。
潘璋统御三千玄甲军,肃列成阵,在南皮城下搦战。
“泰山潘璋在此,谁来与本将一战?”
随着潘璋的叫阵之声飘上城头,冰冷的雪花落入脖颈,使不可一世的张纯叛军浑身打了个冷颤,虽不至于心神俱裂,但胆魄也几近离体。
“汉军终于来了!”
“好日子恐怕到头了!”
“我好想回幽州啊!”
……
驻守城头的叛军,望着城下器宇轩昂的潘璋,还有身后龙精虎猛的玄甲军士卒,叛军有些胆怯了。
“快去通报元帅!”
……
南皮城昔日的渤海郡郡守府,如今成了“三郡乌桓”元帅、弥天安定王张纯的帅府。
在书房里,除了张纯与门客王政外,没有其他人。
二人围着火盘,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安定王,不能再逗留冀州了,当立即转运此番抄掠来的钱粮,尽快回幽州。”
王政放下手中的酒樽,他有种预感,洛阳的汉军,很快就会来找张纯、张举和乌桓叛军的麻烦,不可能任张纯等叛军逍遥下去。
“是该回去了,虽然大汉各地叛乱不止,让刘宏焦头烂额,但朝廷的动员底蕴,是不可小觑的!”
能做一郡太守,还能统帅三郡乌桓之兵,自然不会浪得虚名,张纯审时度势的敏锐度一点都不缺。
“那好,明日就派人传令给苏仆延,让他率兵前来南皮,起运城中粮草,连同城中女人、精壮,一起返回肥如。”
王政很满意张纯的果决,虽然张纯为人凶暴专一,士卒对其又怕又恨,但眼光和魄力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最好不要回肥如,直接去柳城!”
张纯一怔,眉头缓缓蹙起,不解地望向王政。
“这是为何?天子可在肥如呀?”
王政深深瞅了一眼张纯,很想直接告诉张纯,他王政想做丞相。
“有两个原因。”
王政也没卖关子,直接给心思简单的张纯解释起来。
“第一,肥如靠近中原,且无险可守,容易被汉廷攻破。柳城则不同,地势凶险、易守难攻,且北倚塞外、南扼辽东,可为都城。”
张纯本是幽州人,又对辽西很熟悉,自然知道濒临渝水的柳城比肥如更具防守优势。
“可,天子不一定会同意呀?”
王政笑笑,拨了拨火盘中的炭火,一缕青灰伴着一抹青烟升腾而起,火盘里的火苗也旺了几分,映在他的脸上,借着酒劲,更加红润了。
“张举同意不同意都没有关系,正好,安定王可取而代之。这便是第二个原因。”
明白了王政的用意,张纯幽深的眸子慢慢变得严肃,甚至有了一丝心动。
“你是深思熟虑的?”
张纯缓缓坐直了身子,凝视着王政,想看清他的这个门客,是不是喝多了说的醉话。
“如今是冬季,幽州各郡皆缺粮草,安定王手中却有海量的钱粮,加之手中握有重兵,到了柳城,张举自然不会反对禅位于安定王。”
张纯投来的审视目光,王政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地替张纯分析了一番优势。
“再者,辽西的丘力居,辽东属国的苏仆延,早就不满张举无功无劳而窃据天子之位;只要安定王给二人些许好处,他们定会拥护安定王为帝的。”
王政的一番分析与蛊惑,让张纯彻底心动,不知不觉袄袍下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好,好,若真能成,我定拜王先生为丞相!”
有做皇帝的机会,谁不愿意做啊,他张纯提着脑袋造反,不就怀揣一个皇帝梦吗?
如今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张纯自然没有拒绝的勇气。
“臣,王政,拜见陛下!”
“心想事成”的王政大喜,立即跪地叩拜,谨防张纯变卦。
“好!好!好!”
虽然是干巴巴的一句拜词,还不如陶应听来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动听,可听到张纯耳朵里,犹如仙音。
“朕得王卿,如龙得水也!”
心情大悦的张纯,忙起身双手搀扶起王政。
“哈哈,没想到我张纯的列祖列宗如此给力,让我成就了天子梦!”
“龙颜大悦”的张纯,嘴角上扬,面颊上抬起深深的皱纹,眼睛尾部布满鱼尾纹。
就这样,在昔日的渤海郡太守府里,张纯这个“二五仔”,在门客王政的鼓动下,称帝了。
“哐哐哐……”
一阵紧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瞬间惊醒了沉浸在帝业美梦中的张纯、王政,二人相视一眼,似乎在各自提醒对方。
“这里不是幽州辽西柳城,而是冀州渤海南皮!”
张纯强抑制住心中的不悦,不耐烦地隔门喝问。
“何事?”
“禀元帅,汉…汉军兵临城下!”
门外之人显然经过剧烈的跑动,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
“什么!”
报信之人话音刚落,张纯、王政立即转身出门,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这么快!”
……
张纯、王政匆匆登上南皮城头,站在女墙后,朝城下汉军望去。
乌黑一片的玄甲军,大约三四千人。
“呼!”
“还好,人马并不多!”
看到来的汉军没有想象中的多,长呼一口气的张纯瞬间安心不已,信心又变得十足起来。
“潘璋?”
“一个毛未长齐的无名之辈,看本帅斩了这厮!”
望着城下一个劲叫阵搦战的潘璋,张纯转身阔步而行,亲侍为他提刀,流光闪烁,锋芒毕露。
“大将军莫要出战,等待峭王苏仆延援军即可!”
王政见状,忙撸起袖袍,急追而上,阻止张纯。
“哼!”
暴吼一声的张纯,为发泄自己的不满,径直跳到垛堞之上,居高临下,俯瞰兀自叫骂不休的潘璋,摘弓搭箭。
“咻……”
箭矢爆出破空的尖啸,直抵潘璋的面门。
“雕虫小技,比马守信箭术差远了!”
潘璋早就看到了张纯,箭矢飞来,他只轻轻抬刀一磕,便将其磕飞。
“呔!”
“无胆的叛贼鼠辈,可敢下来与俺潘璋一战!”
有了王政的提醒与劝阻,任潘璋如何挑衅,张纯兀自不搭理。
“传令峭王苏仆延,尽起大军,前来南皮解围,本帅要回师幽州!”
随着潘璋的到来,加之心中有了天子梦,张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冀州了,立即派出传令兵,前往乐成苏仆延的乌桓大营,召唤其前来汇合。
……
“张纯这个缩头乌龟!”
潘璋在城下搦战半个时辰,喉咙都喊干涩了,张纯却仍旧没有采取行动。
潘璋又命令士兵轮番谩骂,刺激张纯,城头依旧没有反应。
“潘将军,张纯恐怕不会出战的!”
车胄望着南皮城头陡然增加的防守士卒,眉头紧蹙。
有了王政的劝告,张纯又发现潘璋连攻城器械都没有,便坚守不出,甚至临时增派了一些守城士兵,他径直回府烤火去了。
“这帮叛贼,一个敢战的都没有,真叫本将失望!”
其实,潘璋一点都不失望,反而暗暗窃喜。
从张纯叛军的反应可看出,他们是打定了坚守不出,等待乐成援军的主意,这对城内粮草的安全是最有保障的。
“退兵五里,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