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济笑了一声，片刻后与旁边的人又相继问了几个问题。

包括萧朔在内的一众学子，都给出了精妙绝伦的回答，引来满堂喝彩。

很快，这些学子都陆陆续续地做了这些官吏的幕僚，只等一番引荐，便可入仕为官啦——

在大乾，做官的途径有好几种，其中最靠谱的两种便是举荐与科举。

是了，大乾治下，人们既可以靠科举入仕，也可以靠举荐入仕。

不过，参加科举的一般多是寒门与庶民出身的子弟，那些世家出身的子弟，早在出生的时候家族便为他们定好了未来的官路。

萧朔看着学子们被一个一个收入大佬门下，而自己无人问津，微微垂眸。

他的言语表达，到底还是不如这些学子的。

直到文会宴结束，所有人都离开，萧朔也没有被谁收入麾下。

他正准备离开，萧济忽然出口唤住了他——

“萧朔，你有才华亦有抱负，可愿为本官幕僚，本官日后可送你科举入仕。”

“科举？”萧朔一愣。

“嗯。寒门庶民虽可靠举荐入仕，但通过这种方式入仕，日后多会受世家排挤。但若从科举入仕，那便是陛下钦点的，身后有皇家庇佑，他们不敢多言。”萧济看着萧朔，目光温和，

“若你不愿为本官幕僚，本官也可引荐你去边境。你一身武艺，不必埋没在田园之中。当然，一切随你心意。”

萧朔心头一动。

思忖片刻后，他朝萧济作揖：“草民愿追随萧照林，愿追随萧郡守！”

“诶，好，好好。”

就这样，萧朔成了萧济的幕僚。

在修书给虞九龄后，众人决定举家迁徙到江州县，这样一来也方便许多。

……

四月十五，回家的路途中，待在马车里的萧朔无所事事，便去了一趟空间，拜见卯先生。

听闻他得到巴郡郡守青睐，卯先生笑了笑，道了一声恭喜，随后拂袖一挥，凭空变出一方黑漆漆的砚台来，又把这砚台递到了萧朔面前。

“先生，这是什么砚？”萧朔接过砚台，作揖询问。

“以乾坤为墨，落笔可定江山。是以，此砚名曰乾坤墨。”

“乾坤为墨，落笔定江山？”萧朔愣了愣，又问，“弟子愚笨，先生可否详解？”

“你且研墨，画一些东西上去。”卯先生又变出一些白纸，递到萧朔面前。

萧朔思忖片刻，取了旁边小潭里的灵泉水研墨，随后铺开白纸，随手画了一幅写意山水画——

卯先生和仲儒先生除了教他诗文武功，也教他作画，各种各样的画。

最后一笔落下，萧朔惊奇地发现，纸上的山水不见了。

下一刻，前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萧朔抬头往前面看去，瞳孔一缩。

方才出现在画上的山水，竟然眨眼间落在他面前，变成了眼前的实景！

“再试一试，写几句关于四季的诗。”

萧朔提笔默写古诗，接下来一幕叫他震惊当场。

他写“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诗句消失，不远处的地面忽然生出一片十里桃林，开得异常旺盛，连带着四遭景色也变得春意盎然；

他写“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诗句消失，不远处田地里还是幼苗的植作忽然开始茁壮生长，很快便成熟一片；

他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诗句消失，四方景色忽变枯黄一片，满山金黄，与不知从何来的落日齐辉；

他写“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诗句消失，刹那间大雪飞来，四遭银装遍地，只是转瞬间天地一色。

见到少年诧异地愣在原地，卯先生嘴角噙笑，伸手拂袖一挥，空间内的景色又变回了原样——

“乾为天，坤为地，乾坤便是天地。古来间，能载天地之意的法器，可是不多。这方乾坤墨赠你，望卿惜之。”

萧朔：“？？！”

天地之意，所以这是有天道意识的法器，所以它不仅能变换四季，变幻实物，它更能更改世间万物，乃至天地法则？

这么牛的法器，师傅说给他就给他？

“先生，这么贵重的礼物，学生……”

“玉笔点墨，笔下所写乾坤，是万物，是江山，是风花雪月……这些皆随你之心意而来——照林，不用怕，你有一颗赤诚的心，能够让它发挥出法力，便证明它已经认可了你，但还没有完全认可。

去试试驯服乾坤墨的器灵吧，说不定，未来的它会助你一臂之力呢。”

卯先生笑。

萧朔在他温和的笑意中，慢慢敛起心中的那一丝自卑。

一支笔，一方墨，笔下所写所画，皆随他心念而动——是啊，他怕什么。

萧朔敛起思绪，把乾坤墨洗干净收入乾坤囊，朝着卯先生作揖一拜。

卯先生摆了摆手，走到篱笆小院的石桌前坐下，两手捻起一黑一白的棋子，在石桌上刻着的棋盘上独自博弈——

萧朔知道，这样的卯先生，一坐便是一天，甚至更久，更久。

可是，这样的卯先生，他一个人历经千载，万载，不会觉得孤独吗。

“先生。”

“嗯？”卯先生抬头，目光温和，“怎么了？”

“您日日独来独往，不会感到孤独么。”

卯先生沉默。

萧朔连忙作揖：“学生唐突，望先生见谅。”

“很久以前，我刚刚明白永生这个意思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孤独。毕竟永生的尽头，便是与孤独为伴。”卯先生放下棋子，笑了笑，

“我认识很多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先我而去，先我一步化成地下黄土。我是他们的过客，他们又何尝不是我的过客。

我曾为这天地做过很多事情，但是人们不知道，万物也不知道。而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去做的，这是我永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些代价，便是你们口中的责任。

所以，孤独不孤独的，其实于我而言也没什么。长久之后，我便习惯了自始至终，孑然一身。”

萧朔听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没想到什么。

片刻后，他朝卯先生作揖一拜，离开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