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怀恩侯府公子赵端华赵兄,这位是五皇子的伴读西宁郡王府铁图。”
穆永正不由分说,拉着他身后的两人与贾琮介绍,“你在南书房才上了一天学,大约也不认识他们,来,彼此认识一番!”
贾琮打量这三人,他有着对人过目不忘的本领,头一天在南书房的时候,基本上把里头的每个人都认全了,也从宪宁那里将几个人的底细也都了解清楚了。
就算他没有这份能耐,他也会逼迫自己这么做,宫中行走,何等惊险,当真是半点都不能松懈怠慢,一個不慎就丢了性命。
“赵兄,铁兄,琮有礼了!”行过同辈礼后,贾琮也不说话,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打算见机行事。
虽说,皇上让他写了《道德经》绣件的字样,一旦三月四日后,随着绣件被当做寿礼呈上去,他的名字会随着那些字而名动天下,但那也只是一个虚名。
勋贵们,谁在乎这些虚名?他们的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子奢靡的傲气,与读书人追求的风骨与浩然正气不同,贾琮自然也不会自恋到,因为这事儿,这些眼高过定的勋贵子弟们,特别是还有王府世子,会对他刮目相看。
看着这些人眼里的热络劲儿底下隐藏着的不怀好意,贾琮心里就有了数。
贾琮打量他们的时候,穆永正等人也在琢磨贾琮,觉得这小子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看到他们这些前辈对他如此热情,难道不应该喜极而泣,感动万分?
贾琮虽有礼,也不惧,可也太冷静了些。
穆永正清了清嗓子,“这样,你来了南书房,本来说早就应该请你吃饭,尽同窗之谊,谁知,你得了皇上的赏识,去了大明宫,我们等了你好些天,今日知道你要出来了,特意留在这里等你。”
“这……原该是我请诸位世兄,只今日不凑巧,我从宫里出来,身上并未带银子。”贾琮哪能随随便便就跟着这些人出去?
铁图拍了拍荷包,“你最小,原该我们先请你,我们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去沈园。你要是不去,就是不赏脸了!“
赵端华道,“放心,我们也不是坏人。往常,柏舟在的时候,哪天下了课,我们不出去逛一逛?好容易今日你出来了,于情于理,我们都要请你顽!”
既然把耿柏舟都拉出来了,贾琮也不好再拒绝,他只好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今日实不凑巧,先领了世兄们的东道,改日,我再请回来。”
宫里早就派人传了消息出来,说今日这个时辰,贾琮要回来,老何头便驾了马车过来,与何贵一块儿等着。
眼看贾琮一出来,就被这么多贵公子拦着,他们便不好过来。
此时,见人都散了去,老何头便来了,何贵迫不及待地要说话,贾琮拦住了,“先跟着前面的马车去沈园,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既然老何头和何贵还没事,家里的事,就算糟,也糟不到哪里去。
贾琮其实也并不担心,宁荣二府虽然有几个蠢货,可老太太何等精明,若连最起码的审时度势都做不到,荣国公一死,宁荣二府怕就不是今日这个样子了。
虽然,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穆永正的马车在前,论身份,他是东安郡王世子,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怀恩侯府赵家的马车居次,西宁郡王府再次之,贾琮的马车落在最后面。
沈园位于观音桥边上,昔日是前首辅徐高的学士府。
万庆十年,时任次辅的徐高与首辅韩仪之间进行了一场生死较量,徐高胜出,之后柄国十年,与当年的皇太子不和,万庆二十年,皇太子被废,徐高被御史弹劾通敌叛国,被东厂逮捕入狱,这座大学士府便没有了主人。
此时的大学士府已经面目全非,黑底金字的匾额早就被拿了下来,换上了一个不起眼的匾额,上面书“沈园”。
大门紧闭,只有两侧的角门开着,马车从角门里进去,在仪门处停下,几顶轿子抬过来,贾琮等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前来迎接的管事模样的人顿时愣了一下。
大约没想到,还有如此小的孩子来逛园子。
“看什么看?爷们前来,你不欢迎?”穆永正不乐意地道。
见贾琮等人无一不是身着裘衣,一看就是惹不起的公子哥儿,管事的堆上了笑脸,“原来是世子爷来了,小的眼瞎没看到,世子爷原谅则个。”
他一面殷勤相迎,一面笑着问道,“请上轿子,不知爷们是心仪小唱呢,还是想点几个北唱?”
穆永正神秘一笑,问贾琮道,“今日主要是请你,看你的意思,要小唱还是粉唱?”
穆永正三人是这里的常客,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规矩,只对那管事道,“今日是想请小老弟,他说了算!”
贾琮哪里懂什么小啊,北的,却也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这是什么地儿,绝不是吃私房菜的地方,心里也不由得苦笑,今日怕是要出洋相了。
别的,他都能想方设法地补救,唯有这一“小”,是他着急也没有用的。
管事迎来送往,何等伶俐人,忙道,“这小唱呢分南北,南唱抹脂穿裙,扭捏作女态;北唱讲究个身段容貌,天姿清秀,言语伶俐,但都是地道男SE。“
这管事这么说的时候,穆永正三人都目不错睛地看着贾琮,若他有一丝的惊慌难堪,便泄了底气,就会惹来这些人一阵大笑。
人都有第一次的时候,试问,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谁会心中淡定,没有一点慌张呢?
贾琮淡淡一笑,“这么说,粉唱就是地道的女色了?”
“正是!”
贾琮便提议道,“要不,还是粉唱吧!”
穆永正见贾琮毫不怯场,已经有些欣赏贾琮了,一把揽住了贾琮的肩膀,道,“小老弟,有句话叫三扁不如一圆,贴.烧饼胜过大年,你大约没体会过。“
贾琮心说,我特么的都没长大,怎么体会?
“体会这种事,还是要按部就班,要不,三位大哥这一次先陪我体会一下粉唱?”
“行啊,既是兄弟,还能不同甘共苦?”
穆永正定了基调,赵端华和铁图也就没话说了。
“这位小爷,这粉唱也分流派,我们这里啥都有,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和杭州船娘,不知小爷中意哪一种?”
这又是一道难题!
“都有什么区别呢?”贾琮对“扬州瘦马”是耳熟能详。
扬州乃两淮盐商聚集地,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富,生活奢侈足以与皇家媲美。
这些富翁们在园林和女人上都舍得花钱,因评选的标准以美与纤细玲珑为标准,且买来的女子全都是贫家女子,便成为了“瘦马”。
这是侮辱性的称呼,可当人连活下去都难的时候,谈尊严就是笑话。
“这区别就大了,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各有各的妙处。究竟有哪些不同,爷来多了,体会过了,比小的说的要有滋味儿。”
“有道理!小弟仰慕已久,却是初次见识,也没什么概念,不如三位大哥你们定,让小弟也跟着见识一番。”贾琮让穆永正等人选,也是待人接物的学问,他已经选了粉唱,不能依个人喜好,啥都定下。
“那就扬州瘦马吧,说起来,我还是喜欢南边的粉唱,身材娇小玲珑,吹拉弹唱那一口软乎乎的话,听了叫人浑身舒坦!”
穆永正拍了板,管事的就让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将贾琮等人抬进了院子里。
虽冬天,但依旧有不落叶的树木葱茏,假山上有危径,洞穴,幽谷,石崖,飞梁与绝壁,境界多变,一如天然;转过一道弯,又是青松翠柏,池水一泓,翠竹千丛的后面,出现红楼一栋。
“到了,请爷们下来!”
轿子一落,便有泉水叮当般的乐音响起,大门口,两排身着轻纱的丫鬟迎了出来,廊檐下,一字儿排开四位身穿斗篷的姑娘盈盈下拜。
抬起头来,均是眉如新月,肤如凝脂的美人儿,五官面目各有千秋,一颦一笑,妩媚动人。
“爷们来了!”为首的檐风迎了两步,她身穿倭缎面的束腰绫袄,高高的发髻上,别着一枝红梅,款款走动,腰肢摇摆,无一处不勾人魂魄,只她打量贾琮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戏谑,道,“爷今日怎么还带了个小弟弟来?”
“怎么,不行?爷还不是怕爷的二弟弟招呼你不周到,你那,嫦娥的捣药杵都塞得进去,爷伺候不来,不如把我这小弟弟整个儿塞进去?”廖永正年纪也不大,却百无禁忌。
“哎呦,爷怎么说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他妈了?”檐风一说,众人都大笑起来。
廖永正干笑两声,正了正色,“这话,你说我们可,说他可不行.别看人家年纪小,和我们一般,人家是有官身的,比不得我们这白身。”
“爷担待些了,我们这儿,可是荤素不禁的,爷年岁虽小也是男儿身,将来为官做宰,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不能和咱们这种人计较。”檐风瞧着是首领。
贾琮笑道,“想做我的妈?我倒是有个爹和你很般配,改日,我想法子把你从这儿赎出去,给莪当小妈,如何?”
“那你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小子,我就知道你心眼儿多!”廖永正道。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我家那老头,就是个银样镴枪头,我怕这位小姐姐会不得趣儿。”
贾琮说完,檐风就咯咯咯地笑起来了,“真正是人不可貌相啊,爷这张嘴,莫不成是文人的嘴?”
“还别说,我这小兄弟都说是文曲星下凡呢!别看他小,如今可是从八品翰林院典籍,你可敢小看了去?”铁图言语间,难免有些算酸溜溜的。
从前四王八公之间抱成一团,太上皇逊位后,新贵崛起,他们夹在两宫之间左右为难,既不敢背弃太上皇,又不敢得罪了皇上,如今贾琮倒是在两宫间如鱼得水,叫人如何不嫉妒?
“是吗,今日我们姐妹们可要瞻仰一番文曲星的风采了!”说到这里,檐风等四个姑娘却是不信的。
“不信是吧,你们瞧着吧!”
进得屋里,早备上了好酒席,穆永正对贾琮道,“小弟,这里面有个窍门,选姑娘也不是说谁想先选,就谁先选的,若是让姑娘们选我们,小弟又占了下风,打钉打钉,钉子不过硬,就没了意趣,人家好容易盼着咱们来了,尝不够鱼.shui之欢,岂不是辜负了美人?”
贾琮笑道,“大哥说得有理,小弟也实在是不想用嫦娥的捣药杵来伺候小姐姐们,就请大哥定个章程!”
“小弟的诗才自是不用说,漫说我们了,就是大顺朝那些两榜进士们,誉满天下的袁老也未必能及,今日我们就不献丑。
我们一人说一则故事,这故事既要雅致,又要合男/女之事,还要叫人易懂好笑。我们四人说完,胜出的先挑,说得最差的,那就是挑剩了的是他的。“
“爷又来了,是不是又要拿我们姑娘们醒脾?”
“哪能呢?就图个乐子!谁舍得拿你们醒脾?”
贾琮说好,赵端华和铁图本就是穆永正的应声虫,且二人对这比试也甚感兴趣,无他,若说作诗是太难为他们了,说一则荤笑话,难不成也不如贾琮了?
“我先说!”穆永正清了清嗓子,檐风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渡到穆永正的口中,“爷嘴里可积点德,饶过我们。”
穆永正自是受用不尽,趁机捏了那姑娘一把,“听爷说笑话,准不说你们!”
穆永正是手打擒拿,“有一人须过腹,人人见了称赞不已,他也自以为美髯。遇见了一位风鉴先生,请他相面,相者说,尊髯还是短了一些,这人说,我的须已经过腹了,人人都说好,你怎么反而说短了?相者说,若再得长寸许,正好与下面的通谱了!”
檐风“哎呀”一声,扑到了穆永正的怀里,“还说这些,又叫我们姐妹难堪。”
这就是逢场作戏了!没有这些扭捏,又显得无趣,这些姑娘们真正是解语花,撒个娇都能让人通体舒泰。
“怕啥,上边的下边的,多少是你们没见识过的?”
贾琮抿嘴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赵端华二人笑了一阵,商量好了的一样,赵端华道,“三公子,我先说,你好酝酿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