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好神兵营要怎么搞,他虽然在奏报里跟皇上提了要建神兵营,也只是简单地说,要在佛朗机铳和火炮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弄出比这些西洋人更加先进的武器来。
有了这些火器,大顺的国力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强。
他其实担心皇帝应当会不感兴趣,前世的历史上,大明的火器一开始与西洋人的比,差不离多少,甚至有些火器还是世界领先水平。
后来,闭关锁国,直接就比人家落后了上百年,酿至百年屈辱。
果然,贾琮猜测的结果被印证了,泰启帝的旨意是来了,成立了这个什么神兵营,结果一钱银子的经费都没有拨下来,人员也没有配置,可见根本没有当回事。
贾琮幸而兼任了这神枢营的参将。
要不然,他或许要从一个带兵四百四十人的把总,变成一個光杆司令的参将。
“皇上的旨意既然已经下了,徒儿唯有遵旨!”
贾琮自然不能跟夏进讲说,他其实要的只是一个名分,皇帝一钱银子都不投入到神兵营,那么神兵营就只能他想办法养活。
以贾琮的本事,他不会养不起。
钟士桢那木匠手艺不怎么样,但他好歹读过书,理解能力还挺强,也挺有机械方面的天赋,贾琮几次指点之后,他总算是指导两个能工巧匠将珍妮织机给弄了个大概出来了。
如今,正在做一些调整,提高布匹的紧密度和平整度,再就是调整织布的宽度。
贾琮想法就是先垄断性地占领棉布市场,一台钟氏织机一个人一天就能织一匹布出来,效率比起现在的织机来说,提升了十多倍。
仅此一项,所挣的银子就能够将神兵营前期的开支打开,但该向皇帝讨要的军费银子肯定不能不要,否则,让皇帝怀疑他将神兵营当做自己的私兵,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暂时,贾琮还没有做好起兵谋反的准备。
“你的意思是,搞几个木匠,铁匠什么的,还有拉个炼丹的道士,你就能建起一座神兵营了?究竟以后怎么做,有什么章程,你是怎么打算的?”
“佛朗机铳和火炮还有很多改进的地方,一是这些铳和炮的准头都不行;二是动不动就炸膛了,还就是臭弹也多,射程不远,杀伤力不够,射击速度也不快,火炮的攻击角度也有限,徒儿觉得这些都能够做改进,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别人有,我们不能没有。
我们不但不能没有,我们还要比别人的好。现在辽东那边女真人不安分,一天到王想南下,东南这边倭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多的倭寇跑到咱们这里来捣乱,这些被西洋人看在眼里,以为咱们好欺负,将来扛上了洋枪大炮跑来欺负咱们,人家用的是火药,咱们还用刀劈箭射,能行吗?“
“主要我看这火炮火铳用着也诸多不便,就是吓唬人的玩意儿,杀伤力有限,就你说的,各种毛病都有。咱们花大力气去研……什么来着,最后还不如咱们的弩,划算吗?”
“徒儿的想法,不管是连弩还是弓箭,咱们用了几百几千年了,从最早的老祖宗用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提升。但既然现在出现了可以取代连弩和弓箭的东西,徒儿便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发扬光大。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就比别人落后了,落后就要挨打啊!“
夏进想了想,也不无道理啊,对于泱泱大国来说,人家有的咱们一定要有,哪怕用不上,放在家里落灰,那也不能缺了。
这么一想,夏进也觉得这个好,问道,“这神兵营你打算建在哪儿?”
“暂时先在这边搭架子,等将来就搬到京城去。”贾琮的想法,自然是他人在哪儿,就在哪儿。
甄家抄家的银子,京城那边暂时还没有吵出阁章程来,大明宫里,太上皇直接要一百五十万两,用来修建一座三层楼的高塔,专门用于向上天敬献青词。
这批银子暂时便留在了金陵城。
虽说大头的银子暂时用不了,贾琮短了谁也不会短了自己的,既然是他自己抄的家,没下多少,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关于筹建神兵营的事,贾琮从夏进的屋里出来,便喊了自己手下的四大金刚来商量。
“这神兵营肯定是至关重要的,倭寇有没有打完的一天,就眼前大顺的国力来说,无法保证。但是,如果我们神兵营起来了,能够将现有的火铳、火炮改进提升,碾压那些佛朗机炮和铳,不说打完倭寇了,征服世界都有可能。”
姜襄好奇地问道,“将爷,那些红毛夷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个长得跟野人一样,说的话叽里咕噜的,也没人听得懂,大老远的跑到咱们这里来,也不知道想干啥?”
贾琮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上次我们从那红毛夷人的船上不是还翻出来一张堪舆图吗?你们也可以看到,这世界得有多大,他们既然愿意远涉重洋地过来,敢冒那么大的风险,你觉得,他们图的会很小吗?”
姜襄想了想,摇头道,“要我横跨万里海洋过来,九死一生的,我肯定会想把这里的所有财富都搬回去。”
“这些红毛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要我说,就该一刀斩了他!”俞新海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看着生得很粗狂,实则做事心细如发。
贾琮抬手止住了这些废话,“这红毛夷人是证人,甄应嘉死了,但红毛夷人要送往京城去,他是个外国人,皇上也要与他交谈,从他的嘴里了解一些世界信息。”
俞新海忙道,“是属下狭隘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说你想一刀斩了他,我也想一刀剁了。但,我们也需要这样的人来来往往,让我们知道,别人家的武器已经先进到了什么程度。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皇上想筹建神兵营,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今天我喊你们前来的目的,就是商量一下这件事。”
张鼎急吼吼地道,“这有啥好商量的?将爷怎么说,属下怎么做就是了。”
他一说话,就喜欢动手,一胳膊肘拐过来,差点将和他坐一块儿的吴惟忠挥了一肘子,吴惟忠一把拉下他的胳膊,没好气地道,“那火铳火炮,用将爷的话说是精密又危险的东西,就你这毛手毛脚的人,能做啥啊?”
张鼎眼睛一瞪,就要和吴惟忠干起来,吴惟忠知道他这人是个暴脾气,谁都不服,就只服将爷,忙道,“你别发横啊,将爷跟前呢,你想干啥?”
张鼎骂骂咧咧地坐好了,双手扶膝,就像个小学生。
贾琮横了他一眼,“我现在手上就你们四百四十号人,你们四个肯定都要抽调出来给我筹备神兵营,所有的火器都从你们手上出来,你们对火器的了解也会最熟悉。姜襄负责打铁,俞新海负责攒火药,张鼎负责后勤供给,吴惟忠领一队,负责研究佛朗机铳和炮,具体怎么搞出来。”
张鼎一听不对啊,他身子拉直,望着贾琮道,“头儿,我们四个人也什么都不会啊!”
“你们能自己亲手搞,我也不反对,要是自己不会,就去找那会的人来做。你们挑人的时候务必谨慎,看好了人才,可不要用强制手段,咱们要礼遇人家,可高价引进来,只要能够出成绩,花多少银子,不在话下。”
贾琮生怕这四个人到时候把他们不厚的家底霍霍光了,道,“不过,咱们手上银子也不多,皇上也不拨经费下来,将来要花的银子,得咱们自己挣。”
姜襄听懵了,“不是,头儿,你说我也是因为家里太穷了没饭吃了,我才参军的,不怕头儿笑话,之前吧,莪家里也有二十多亩地,为了考那劳什子秀才,家产被我败光了,最后也只买了个穷秀才的名头。别的事我也还能干,这挣钱的事,我是真不会啊!”
吴惟忠笑道,“头儿,姜襄说的也有道理,这挣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能当个富翁,谁还跑到军中来卖命啊!”
“行了,别一个个一听说挣钱,就只知道抄家。以后可不得这么想了,让你们自己挣钱,你们不会,以后我指哪儿,让你们打哪儿,你们总会吧?”
“这个,我会!”张鼎点头道,“将爷,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找块偏一点的地儿,把咱们的人都拉过去,接下来开始物色人才,都行动起来就知道怎么做了。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咱们都是第一次做。真不知道怎么做了,坐在一起说一说,想一想,讨论一下,就知道怎么做了。”
贾琮的分工也好,还是方才的设想也好,都是他想哪儿说哪儿,他其实是真不知道这筹办军工厂要怎么做,他爷爷是个道医,并不是丹修,如何搓药丸子,如何炼丹,他爷爷没干过,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现在这样的世道里,唯一有点化学基础的,也就那些炼丹的人了。
贾琮本来就是打算走一步算一步,至于走多远,贾琮却是有设想的,最起码要把黄火药搞出来,把步枪弄出来,把土炮搞出来。
既然在这红楼世界里生存了,他可不想不久的将来,他老了老了,还要被努尔哈赤的子孙逼着留老鼠尾巴头。
俞新海苦恼道,“将爷,这火药的事,属下完全没有一点头绪啊!“
“先找个做烟花爆竹的,再找个炼丹的道士,综合一下,看他们能不能给咱们一点思路。你们自己不会,就要多请一些懂的人,专业人做专业事,人家做事的时候,你们不指手画脚,假以时日,肯定会有东西搞出来。”
贾琮把话说到这里了,他就忙别的去了,留下这四人面面相觑,都很茫然,原本他们是来抗倭的,怎么抗着抗着,他们就把本职工作给丢了,今后要去搞什么火炮火铳去了?
“你们说,要是我们实在搞不出这火炮火铳,将来会怎样?”张鼎问道。
“不怎样,皇上没有下旨,我们自己就要引颈就戮了,还有脸吗?”吴惟忠白了他一眼,这傻子,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了,说这些丧气话,是想把他们都坑死吗?
神兵营以江宁城南门外五里处的一片破旧仓库为基础,建起了一片营地,那破旧仓库一共划分了三块,里头搭建了几间屋子,和一间伙房,神兵营便投入使用了。
俞新海的火药组原本也要在仓库里占据一席之地,地儿都划分好了,被贾琮撵走了。
在距离仓库这儿一里地的临湖边上,贾琮拨给他们一千两银子,搭起了一座砖瓦屋,围起了高高的院墙,四周还修建起了塔楼,作为基地。
“头儿,这不公平吧,凭啥俞哥他的基地是新的,咱们只配用破旧仓库?”张鼎脑子里本就少根筋,又有些浑,直接怼上来问。
贾琮没好气地道,“你要舍不得他,愿意跟他一块儿办公,我也不反对,不过我提醒你,玩火药很危险,一个不小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愿意?”
“不,我不愿意!”张鼎跑得飞快。
俞新海哭笑不得,拦着贾琮的路,道,“头儿,我让姜襄帮我写一份遗书吧,还有,头儿,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我先去买个媳妇回来帮我生个娃了再干这活儿?”
“滚!”贾琮好笑地一把推开了他,“之前上战场也没见你怂过。”
贾琮领神枢营,夏进将自己之前带的四千兵给了贾琮,麾下游击将军和佐击将军各两个,均是夏进自己提拔起来,用惯了的,知道贾琮乃是夏进的好徒儿,对贾琮本来就很照顾。
贾琮这次抄了甄家,带给了军中不少好处,人人对贾琮更是服气,贾琮用起来也是如臂指使,交代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练兵,饷银发足,每十天要看一次操练进展,别的他也就没有多花心思。
如此过了十多天,俞新海将城中做烟花爆竹最好的工匠,以一个月二两银子的高薪聘请了进来,又从不知道哪个道观里将一个搓药丸子搓得最好,一天到晚红光满面,随时都有可能飞升的道士请了来,共襄壮举。
神兵营有了这两个人,立马就开始投入了火药的研制中,贾琮主导的神兵营项目总算是正式启动了。
而江南官场这时候总算是醒过神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提供了证据,朝中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在大朝会上第一个向贾琮发起了弹劾。
“皇上,臣闻贾琮沽名钓誉,谎报军情,身负皇恩,不懂忠军报国,反而草菅人命。
所谓的投诚之战,竟然将倭国前来向我大顺献贡的文臣全部杀死;舟山大捷分明是贾琮杀良冒功,臣听说,舟山上一百多户百姓,全被贾琮当做倭寇杀死;宁海之役,贾琮更是丧心病狂,将宁海的百姓驱至海边,全部射杀,
皇上,贾琮这等狼子野心之辈,当遭千刀万剐,还请皇上下旨,将其锁拿回京,三司会审,以正刑法。“
谁也没想到柳芳竟然会突然弹劾贾琮,此时人人都惊愣了,甚至有人不顾大不敬之罪而抬头朝皇上看了一眼,察言观色。
柳芳说完,跪了下来,一副英雄赴死的气概,令朝中文臣武将们极为敬佩。
顾铭臣见此,朝工部尚书颜惟庸看了一眼。
颜惟庸眼角余光与顾铭臣对接之后,便也站了出来,道,“皇上,太上皇已经几次派戴公公下旨,攀月楼要修,命臣即刻安排人动工,可户部拨不出银子出来。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柳芳恶狠狠地朝颜惟庸瞪了一眼,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谈什么攀月楼,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关键时候这般掉链子。
皇帝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暂时可不想办贾琮,他留贾琮还有用,颜惟庸固然禀的事情令他更加棘手,但只要能够保住贾琮,做出一点牺牲还是可以的,毕竟,三百多万两银子都是贾琮搞出来的。
关键,太上皇的事,皇帝不能装聋作哑。
皇帝不想谈贾琮,便问户部尚书赵菘,“银子的事,你可有法子筹办?”
赵菘不是唯大明宫马首是瞻吗?
户部有章启林,皇帝还能指使得动,便当赵菘这个户部尚书不存在,他的意思很明显,赵菘有本事就给太上皇筹款,没有的话,他也没有办法。
赵菘为难地道,“皇上,这时候青黄不接,去年一年不是水灾就是旱灾,冬里又到处雪灾,各州府劝农桑科的事还没来得及做,到处都是流民也暂时没有银子安置,户部已经无银可调了。”
“虽是如此,爱卿们还是要想想办法,太上皇一心向道,至今还未飞升,想必也只少了这座攀月楼了,不管再怎么苦,朕还不想苦了太上皇,如若不然,朕又有何面目谈以孝治国呢?”
“皇上大孝!”赵菘跪下来,真心实意地道。
这时候,顾铭臣才站出来道,“皇上,臣倒是有个法子。”
皇帝眼皮子一跳,道,“说来听听!”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皇帝知道,顾铭臣天天往大明宫跑,这会儿到了该放大招的时候了,他倒是想知道,顾铭臣要放什么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