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拉拢
贾琮来的时候,元春正在探春的屋子里,见贾琮有事要找探春,元春也并没有说要避让一番。
将元春从宫里接出来后,贾琮感觉到了元春对他的敌意,姐弟之间一向少见面,今日相见,贾琮也只是礼节性地喊了一声“大姐姐”,便再不多一言,而是坐下来对探春道,“你不是一直想像个男子一样,建功立业吗?眼下有个机会……”
不待贾琮把话说完,探春就惊喜地扑了上来,两手压在贾琮的膝盖上,“二哥哥,这是真的吗?是什么机会?”
贾琮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膝盖,他与探春又不是从小儿一块儿长大的兄妹,还不太习惯这等肢体接触,但探春却毫无意识,只一张明媚的脸对着他,格外英气的一双眼里满是期待。
“你知道我要前往辽东,你若是不怕,可以跟着我去,女扮男装跟在我身边,去历练几年,让伱见识一番,省得成天在闺阁中不安分,惦记外头的世界。”
探春惊得跳了起来,“二哥哥,说好了的,不许反悔。”
说完,便在屋里转悠起来,喊侍书进来给她收拾行装,想到要女扮男装,又着急嗔怪贾琮,“二哥哥,你怎地不早说,我都没有男装呢。”
“让针线上的抓紧给你做几件出来,再你去找一下你二嫂子,我从前穿的衣裳你现在应当能够穿,多备些冬装,辽东的冬天天寒地冻,将来你长了冻疮,可不许哭!”
贾琮点了点探春的额头,探春却欢喜得一把抓住了贾琮的手,“二哥哥,我去了,可以帮你什么忙?我暂时还不会上战场杀敌啊!”
贾琮逗她道,“我就是去杀敌的,你若是不会杀敌,你跟着去做什么?”
“那不行,我就要跟着去,你在前线杀敌,我在后方可以帮你筹备粮草。”
“嗯,好,既是如此,我就把你列入我亲兵的名单,还有,宪宁公主也会随行,你到时候与她做个伴儿,她功夫学得好,得了空,让她教教你,以后再读书,就不用读什么诗书,正儿八经把史书,兵书拿出来读,最起码大家伙一块儿说话的时候,你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我早就想如此了!”探春一颗心已是雀跃得不能自已,要跳出胸腔一般,她连呼吸都急促多了,一时镇定不下来,而显得手忙脚乱,将客人都丢到了一边儿去。
元春见此,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年岁不轻了,神京城里像她这般大的,谁不是出阁生子了,迎春得了一门好亲事,孙绍祖的事,她也听说了,可见琮兄弟是真心在为几位姐妹着想。
今日,看贾琮要带探春去东北,她就有些看不透了,这般是为了探春好吗?
可是,看到三妹妹高兴成这个样儿,元春怎地感受不出三妹妹打心眼儿里流露出来的欢喜,只是,元春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了,“琮兄弟,三妹妹是女孩儿,若是女扮男装混迹在军营中,将来会不会有碍?”
贾琮还没开口,探春就生怕大姐姐扰了自己的好事,忙道,“这有什么,大姐姐没听说吗,宪宁公主也跟着去,我为何不能?”
“皇室公主,岂非咱们能比的?况且……”元春看着贾琮道,“我听说,宪宁公主是要下嫁给琮兄弟的,是吗?”
这就不一样了啊!
探春很是焦虑,却看到贾琮慢条斯理地道,“三妹妹既想去,就跟着我去,将来的事,还有我呢!人生苦短,最大的成功,就是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活着,我虽不能保你们大富大贵,但这一点,我会尽力而为。
三妹妹一向羡慕男子,能够走四方,建功立业,自今日始,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若将来,你特立独行,没有男子肯接受,我宁国侯府养你一辈子。”
他宁国侯的妹妹,岂会没人看得上,自二姐姐定亲的事传出来,多少人盯着宁国侯府的姑娘,想要结亲的趋之若鹜。
女子,自能建一番事业!
探春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其实,还有其他的担心,比如说,那边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会不会答应之类的,但这一刻,她全都放下了,有二哥哥在,她又何必多虑?
二姐姐的婚事,那边不一样反对,最后,二姐姐还不是和姜家交换了庚帖。
三万两银子的嫁妆里头,还不算京郊的一处温泉庄子,那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元春也是惊愕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贾琮扬长而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心头对探春无不羡慕,却忍不住泼凉水道,“这事儿还没有与老太太老爷和太太说吧?”
探春正在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道,“二哥哥既是说了带我去,这些他自是会料理停当,我才不担心呢。”
“你们对他倒是信任得多!”元春酸溜溜地道,连爹娘都不认了吗?
探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觉得,如果二哥哥都不能信任的话,那这天下将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元春见此,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了,她还要过去与老太太和太太说这件事,不知道她们是如何想的,想到二妹妹的婚事,老太太纵然不答应,可最终也还是无能为力。
这边连庚帖都换了,嫁妆也不指望西府,贾琮又是族长,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辖制的,但三妹妹不同,老爷和太太还在呢,总能说得上话的。
元春年岁大了,不是没有上门提亲的,但多是续弦,要么家世不好,要么年岁偏大,没有一个合适的,越是如此,元春和王夫人便越是怨恨贾琮。
若是在宫里,还能有个指望。
元春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西府,听说王夫人去了老太太跟前,她便也过去了。
回府之后,她基本上极少出闺阁,便是晨昏定省,都是能不去就不去,她也知道,她这样大龄的姑娘留在家里,长辈们看到了没有一个心里是舒服的。
元春便很自觉,甚少出门,主动在长辈们面前消失,这也让长辈们越发怜惜她。
此时听说元春来了,上至贾母,下至李纨熙凤,都很惊诧,看着她进来,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般诡异的气氛,元春也能感受得到,她上前行过礼后,笑了笑,“听说二妹妹的好事订了,我便过去恭喜了一声,又听说三妹妹要跟着琮兄弟去辽东。”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见这情形,贾母压根儿都不知道有这件事,王夫人也一样,元春暗地里透了一口气来,阖府的姐妹们,她乃是长嫡,原本她的命当是最好的,谁知,到了最后,她却是连个庶出的都不如。
她并非是盼着姐妹们不好,而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
归处何在?
“三妹妹去辽东做什么?跟着琮兄弟打仗去?这么说,咱们家要出一个女将军了?”熙凤嘲讽道。
李纨低眉顺眼不说话,心里也满是嘲讽,这阖府的男子,没有一个想要去边境建军功,挣爵位的,最后肯去的,竟然是三妹妹这个女儿身,岂不是惹人笑话。
亏得凤丫头还好意思说出口来。
“简直是胡闹!”贾母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对王夫人道,“你去跟你老爷说,让他和琮哥儿来见我,他这是要害了三丫头的一生吗?”
迎春的婚事传出去后,神京城中听说宁国侯府出三万两银子的嫁妆,好多勋贵们便找上门来了,打听探春的婚事,连惜春也没放过。
要知道,百年过去,大顺朝的勋贵们多不如荣国府的,都是表面光鲜,有一些内里都上来了,穷得极为不堪。
荣国府的门槛都快被媒人们踏塌了,反而,元春却无人问津。
贾母和王夫人没想到这一点,只想着,用探春的婚事,换荣国府复爵,长房虽不堪,可还有二房,如此,也好让宝玉承爵。
贾政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让人喊来贾琮,恰好贾琮这里有客人,正是赵世华,昔年在东山苑的时候,他与贾琮曾经有过瓜葛,后来,贾琮偷梁换柱,成就了赵世华与赵迟的好事。
几年前,赵迟寻死不成,又被赵世华金屋藏娇,赵迟与赵世华嫡妻争宠,嫡妻争不过,后来一根白绫悬了梁,膝下无子。
“你说,我若是往西府求娶令姊,老太太和太太会不会应?”赵世华威胁贾琮道。
贾琮笑着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兄,与我何干呢?”
赵世华道,“自是有关系的,听说,皇上欲将西府的爵位给你一肩挑着,为的是给宪宁腾位置。我若是娶了令姊,自是要帮荣国府复爵,要不然我面子上也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一个女婿半个儿嘛!本侯就先祝赵兄马到成功了!”
赵世华眯着眼睛看贾琮,问道,“荣国府的爵位,你舍得松手?”
“赵兄,眼下哪里挣不来一个爵位?东边挣不来,还是西边挣不来?想当年,我袭东府这爵位的时候,不过是四品将军,而今呢?
说句不中听的话,府上也是侯爵,多年过去,也还是侯爵,若我这次去辽东,再立功,赵兄以为,若没有了西府的爵位,我这爵位是不是还可以升上一升?
圣上圣明,赏罚分明,本侯何须担心?“
赵世华还从未被人这般威胁过,不由得气笑了,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担心了!我这一趟来,也是事先与贤弟说一声,想当年,咱们也是失之交臂的缘分!”
说起往事,赵世华似乎有那么一点遗憾,贾琮也不以为忤,笑道,“赵兄能觅佳偶,可喜可贺!愚弟不入赵兄法眼,惭愧!”
赵世华大笑而去,贾琮站在廊檐下相送,背着手,看着赵世华走远。
黛玉等着贾琮去用膳,派人来催,贾琮去了宁熙堂,听黛玉忍不住抱怨他忙得连饭都吃不上,贾琮笑着将此事说给她听,解闷。
黛玉很是吃惊,“难道,之前不是说太上皇不理政事了的吗?这般,又是为何?”
贾琮轻轻地捏了一把黛玉的脸蛋儿,笑道,“玉儿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是太上皇的手笔。人年纪大了,一些想法心思就跟孩子一样,越发难琢磨。太上皇听说身体也欠佳,皇上也不大好,顾铭臣当上首辅之后,急需做一两件事来稳固位置,立储是首选。”
“太上皇看中的难道是三皇子?”黛玉轻扯唇角,很是不以为然,她时常关心朝政,知道三皇子名声不是很好,此人桀骜不驯,好色成性,行事颇为不端。
泰启帝的皇长子与皇次子早夭,皇三子穆永祯居长,为淑容妃所出,娶原蓟辽总督陈野望的女儿为妃,陈野望于两年前病逝之后,据说这陈妃也失了宠,传出身体不好的流言来,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而宫里淑容妃也以赏花为名,邀请了好几波贵女们进宫,当时迎春也在被邀请的行列,被贾琮拦住,并没让其入宫。
贾琮深为黛玉的聪颖与敏锐折服,他点头道,“皇上有意四皇子,但太上皇那边,淑容妃是皇太后妹妹的女儿,有了这层关系,就难说了。”
不知道是太上皇,还是皇太后站在了三皇子这边,实际上,赵世华这般拉拢自己,若没有太上皇的许可,赵家不会做出这般举动来。
自古夺嫡,都是九死一生,富贵险中求,简直是堪比造反的凶险。
黛玉道,“琮哥哥这一次去辽东也好,省得参与这些事。”
贾琮点头道,“若岳父不回来,我还不敢去辽东,有了岳父这个左都御史在,我才敢大胆地去辽东。”
说着,贾琮将要带宪宁和探春去的事与黛玉说了,原以为黛玉会不高兴,谁知黛玉道,“有公主跟着你去,我才放心呢,公主出身皇族,有她在琮哥哥跟前儿,比派那些监军、御史们去,不是更好?”
贾琮笑道,“就算她跟着去,皇上该派监军御史也还是会派的,这是少不了的流程。”
黛玉道,“至少有公主在,他们不敢随便诬陷琮哥哥,我可是知道的,那些人啊,他们又不懂带兵打仗,总是想当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要不怎么说口诛笔伐呢?这些刀笔,比起战场上的敌人难对付多了。”
贾琮大笑,“我怎地会如此幸运呢!玉儿若为男儿身,状元就没别人的份了。”
“琮哥哥又笑话我!”黛玉听着心头也是一喜,她有时候就跟小孩儿一般,喜欢听琮哥哥夸她。
琮哥哥自从回来后,也甚少与宪宁公主见面,不过,就算见面也没什么,她年纪尚小,且不能服侍,宪宁公主年长些,让她在前头,也无关紧要。
“我哪里舍得笑话你?我是说了真心话。不过,有岳父能够在朝中,我也能安心一些。”
“宪宁公主跟着你去了,忠顺王府那边也会多盯着辽东,粮饷也有了保障,也不会让朝中随便说琮哥哥的坏话,要是能早点将建州打败就好了。”
“且看吧,有我在,断然不许他们嚣张!那一块黑土地很能养人,待我去了,就在那里做出一番事业来,将来,有机会,把你也接过去看看。那边冷,不知道你身子骨儿能不能受得了?”
黛玉是知道贾琮总是极想带她出去见一番世面,总是说,不应该总是待在后院里不出门,若是能去看看那边的冰天雪地,也是一件令人值得夸耀的事。
“我身子骨儿已经很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地不知道,昨夜里是谁说受不了的?”贾琮低声笑道。
黛玉的一张脸便成了酡红色,她抿着唇,忍住笑,推了贾琮一把,贾琮跟个不倒翁一样,在椅子上一摇晃,又把她吓得不行,贾琮哈哈大笑,黛玉憋不住也跟着笑起来了。
一顿饭还没吃完,贾政命人来唤,贾琮匆匆扒了两口,嘱咐黛玉慢慢吃,他起身去了前面。
“为的是什么事?”贾琮问贾平,贾平道,“适才听说,大小姐从这边过去,说了爷要带三姑娘去辽东的事,老太太就命唤爷和老爷过去问话。”
贾政正等着,贾琮过来,便急急忙忙地领着贾琮往荣庆堂去,贾琮跟在后面,看着贾政佝偻的背,不由得感叹这个人,一辈子生活在老娘和妻子的双重压迫之下,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老爷,且慢些,侄儿都跟不上了。”贾琮快走两步,出声相拦道。
“哎呀,听说老太太生了好大的气,琮哥儿,还是走快些,不能让老太太久等啊!”
“老爷,老太太生气了,有太太和凤嫂子她们在一旁安抚,老爷前去,只会火上浇油,还不如走慢些,想想,如何哄老太太开心。”
贾政顿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琮哥儿,你说该如何是好?”
“就不知,老太太是为何事生气?”
“这……我还不知道呢!”贾政才想起来,他忘了问,老太太叫他所为何事了?站在抄手游廊上,他猛地拍了拍前额,一阵懊恼,颇是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