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正房西屋。
刘光天和弟弟刘光福、阎解放,还有几个狐朋狗友正围着茶几打牌。
他们把茶几挪到了床边,三面沙发一面床,所有人的屁股都有了位置可坐。
刘光天难得当一回东道主,于是把攒了好久的香烟贡献了出来,散给大家。
这些香烟,大部分是偷他爸的,剩下全是零零散散去学校门口等在校生出大门,让他们被动送给他的。一直舍不得抽,但是今天为了拔份儿,敞开了招待起自己的兄弟们来。
当然,刘光福和阎解放作为四合院内的基本盘,每人只给抽一根儿。对另外几个从外面请来的兄弟,则可以多慷慨些。
刘光福和阎解放被安排坐在床边,位置高,每次摸牌出牌都必须弯腰,很快就累了。
趁着洗牌的工夫,刘光福把王小来的被子块儿搬过来,顶在了腰后,感觉舒服了些。
阎解放见他让如此,也扯过王小来的荞麦枕头,竖起来抵住屁股。
人还不齐,大家也没急着开局。
刘光天的高中同学叶建阳说话了:“光天。你有这宝贝地方,怎么这长时间从没跟我们提过?早知道,咱们还用得着钻水泥管儿?”
“这可不赖我。我这个跟屁虫,去年才死了爸。之前这房子咱也做不了主啊。”
“你这跟屁虫,以前怎么没见呀?别是人家不乐意,咱们偷门进来的吧。”叶建阳一直是小团体里的老大,今天被邀请来这里,看着刘光天拔份儿,有点不爽,但也不好明说。半开玩笑半质疑。
“嘿。别不信呐。你问问光福跟解放,这王小来是不是我的跟屁虫?”
见二人附和自己,刘光天继续介绍:
“这王小来跟我们仨老在一起,但就是胆儿太小。打架不敢上,出去玩的时候,离家远了也不敢去,所以后来我们就不爱带他了。但是只要我们在胡同里面跑,他准跟着。而且,我说啥是啥。他这样的,带出去也是丢我们院的面子。要不是他老爹死得好,他能进厂当工人?”
在座都是没工作的,对于18岁就能进厂当工人的王小来,心里其实羡慕得不行。
尤其叶建阳,比刘光天还要大好几个月,但口头上是不服的:“切。当工人有啥好?轧钢厂的工人我又不是没听过,拿着钎子搅钢水,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去,直接变成灰,都没法儿收尸。要是真好,他爸怎么会死?”
众人认同地纷纷点头。
这时,屋门突然打开了。
“我从外面喊你们,怎么不答应?”上完大号的小子开门问道。
屋内空气烟雾缭绕,门口光线射出丁达尔的光柱,勾勒出那小子的身形。
“你多赞喊我们了?”
“我喊那么大声,你们没听见?”
“没有啊!”见大家都在摇头,表情认真,没谁憋着笑,不像是串通起来耍自己。
那小子疑惑着,关上了门。
“不对!”他又拉开屋门,感受了一下。
“光天。你找的这屋子有古怪。”
“什么古怪?”
“你们过来,站这儿。听,外面的声儿。”停了几秒钟,他又把屋门关上,道:“现在你们再听。”
“听什么。有啥古怪?”
他们这一代人,虽然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教育,但父辈和哥哥姐姐们都还保留着浓厚的封建迷信文化。他们以为上大号回来啊的小子听到了他们听不到的声音,一时间都有些毛骨悚然。
“没听出来吗?”那小子又重新拉开屋门,再关上,“这还不明显吗?你们不觉得,关门以后,屋里安静得过分了吗?”
有的放矢了,大家终于知道该听什么。
“真的嘿,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关上门,外面的声音一点儿都进不来!”
一时间,无聊的小伙子们好像突然发现了好玩的玩具,牌也不打了,一个个轮流开门关门,感受这神奇的现象。
“你出去,咱试试外面能不能听见屋里的声儿?”叶建阳把阎解放推了出去。
关门之后,对着外面喊:“阎解放,你嫂子的xx真特么的xx!”
停了几秒,见门外没动静,拉开以后,阎解放正面不改色地在外面对着门口发呆呢。
这下他们终于相信,关上门真的能彻底隔绝屋内外的声音。
于是他们有了新玩法,尝试在屋里大喊大叫,而不用担心吵到周围的居民。
恰好,下了班的许大茂,从王小来家的窗户底下路过。
刘光福大喊大叫玩得正爽,突然嘴贱,对着窗户外面的许大茂喊了一句:“许大茂,臭傻冒儿。”
小伙子们眼睁睁看着许大茂在刘光福大声的脏话里,淡定地路过拐角,往后院去了,兴奋得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诶诶,又来人了啊。这次我来骂。”
又一个人下班回来,路过王小来家窗户。叶建阳挤到玻璃跟前,对着路过的那人大喊:“艹尼玛!”
“我靠,你特么骂谁呢?那是我爸!”
窗外过客正是下班回来的刘海忠。见自家老爹被骂,刘光天、刘光福两兄弟不乐意了。叶建阳见好就收,赶忙道歉。
知道房间如此隔音,众人接茬打牌的时候,就不再收敛了,一个个出牌的时候气势恢宏,说笑起来也刻意放大声音。非常享受这种在拥挤大杂院里放飞自我的感觉,这是一种突破禁忌的快感。
天很快就黑了。按照刘光天的计划,他是打算让下班回家的王小来贡献食物招待大家的。吃过饭,再玩一会,把刘光福和阎解放打发回去,他们几个就在沙发上睡觉了。睡不下的,就上床跟王小来挤一挤。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院里在轧钢厂上班的都已经回来了,却迟迟不见王小来。
他暗自忖:“难道是半路拐去供销社或者菜市场买吃的去了?”
叶建阳带来的俩小子,一点也不客气地在王小来家里到处翻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光天哥,您这跟屁虫家里也忒清苦了点儿。屋里就也这套沙发还行,别的啥都没有啊。他天天回家不做饭的吗?怎么连米面都没啊?”
王小来上班以后,就已经脱离刘光天几个的小团体了。但是从他们几个的视角看,是他们不带王小来玩儿了。
前几天看见这间屋里添了套好沙发,他们就毫无心理障碍地贴了过来。因为他们认为,王小来一直都心向组织,是他们嫌弃王小来。如今,他们开恩,不计前嫌,批准了王小来回归小团体的请求。王小来肯定会感恩戴德,什么都愿意奉献。
可是这等了半天了,都不见王小来回家,让刘光天纳贡的打算落了空。总不能老这么饿着等他回来吧?等一会还行,要是过了饭点还在等,那可就跌份儿了。
我吃你的是给你面子,不是等着你回来赏饭给我。
刘光天忍着心痛,又把每根都不一样的香烟散了一圈。
“这王小来不知道搞什么,下班不回家,耽误兄弟们吃饭。等回来了,我好好教训他。”
“饿肚子,这可不成。这样,光福,你回家,悄悄拿4个馒头出来。解放,你也把你家内泡菜挖一碗过来。哥几个对付一口得了。”
他们这帮在社会上瞎混的盲流,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倒也不挑食。按他们的观念,有馒头有泡菜,那已经算是丰盛了。
大冬天在水泥管里挤暖,干窝窝头混着口水硬往下咽的事情,他们都是经历过的。
刘光福不满道:“干嘛我拿,你怎么不自己去?”
这对亲兄弟年龄只差两岁,哥哥从来没把弟弟打服过。刘光天不能当着外边的兄弟丢面子,道:“快去!咱爸妈疼你不疼我。要是我去拿,被发现了,挨揍可比你挨得狠多了。这么多兄弟看着你呢,你不能不讲义气吧?”
刘光福被哥哥的“逻辑”说服了,当着外面兄弟的面,他当然要做一个“讲义气”的大丈夫。于是怀着使命感回家偷馒头去了。
阎解放见刘光福都顺从地去执行任务了,遂也认命地离开,一边心疼,一边偷泡菜。
阎解放从小就沐浴在三大爷的精算家教环境里,趁着一家人都在主屋。他一个人悄悄地去了灶火棚里,揭开泡菜缸,挖了一碗,想了想,实在是心疼,又填回去了小半碗。
看着四舍五入,可以算作“一碗”的泡菜,心里稍安,端着往正房来了。
“解放手里端的啥?”在门口观望的何雨柱,看见阎解放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道。
阎解放吓了一跳,差点把碗啃到了地上,慌里慌张赶紧端稳了。才回答:“傻柱哥,您吃过啦?我这是往西屋端呢。”
何雨柱奇道:“西屋?小来回来了?”
“没有没有,是光天哥请的人。”阎解放虽然跟着盲流们瞎混,但也是知道“前海跤王”的厉害。盲流大哥们虽然名头响亮,却肯定是惹不起傻柱的。被问话,乖乖老实交代。
“光天?请了些什么人啊?还管吃?”于是何雨柱来到隔壁,推门进去了。
只见屋里仙气飘飘,小功率的钨丝灯泡都穿不透烟雾。原本规整的家具摆设,被翻弄的乱七八糟。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枕头掉在了地上。
刘光天、叶建阳几个,不打牌了,就从沙发里把腿架到了茶几上,一部分扑克牌也散落到茶几的下层和地面上。
何雨柱的脸立马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