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二当家,您为啥子不直接叫上兄弟伙一起来嘛,非要亲自来探查才安心。”少年有些不解。
“你懂个锤子。”
络腮胡训斥一声,随后解释:“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城内有官兵埋伏怎么办。前几日就听说官兵打算组织剿匪了。
“咱们这次下山就办两件事:搜粮食,找难民。
“同时我们还要防备着官兵,不能平白给那些狗官添了政绩。”
少年闻听此言,一脸愤慨:
“那些难民,皇帝和官府不管,首领却要救济接纳,现在寨子里的粮食都不够吃了。”
少年虽然嘴上发着牢骚,心里却对首领非常尊敬。
只因为他是个穷苦人,寨子里很多兄弟也都是穷苦百姓,都因为首领他们才能活着。
二当家:“唉……大哥是见不得百姓受苦的,这段时间寨子一直在接纳难民。至于当今皇帝,他最开始也是立志要做一代圣君的,只可惜……”
二当家皱着眉叹息,继续道:
“一个月前,皇帝下旨赈灾,而逸州的储备粮仓却发不出一粒米来,涉案的贪官污吏数百人,尽皆被皇帝处斩。”
少年:“对头,杀得好!那些个贪官污吏,连储备粮都敢贪。”
他握着朴刀在空中挥了挥。
宣泄着心中的痛快,似亲手杀死了贪官。
二当家:“可这也导致了逸州官吏一时间空缺极大,根本腾不出人手来救灾。”
少年:“那也该杀呀,贪官本就该死。”
二当家:“……”
两人一路说着话,辗转到了城门口。
二当家正欲驱马进城。
忽然。
两人视野里出现了一道瘦弱的身影。
他二十岁出头,乱糟糟的头发束着一条纶巾,衣着样貌虽然有些残破,但有一丝儒雅气质,白净的脸庞和胸前的衣襟上沾染着血迹。
他平静地眼神中带着些许戾气,似乎不久前刚杀了人。
二当家立刻心生警惕,右手摸向马背上的板斧,问道:
“你是何人,在此做甚?”
李昕见眼前这个骑马的汉子,衣着整齐,气势不凡,丝毫没有难民的麻木和凄惨,并且他俩还有武器。
他便知来人必定不普通,不是官就是匪,而他刚杀了县令的姑侄,须得谨慎行事。
“我叫李昕,不知大人是?”
二当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他头上的纶巾问了一句:
“读书人?难民?”
李昕心中一凛,立刻有了主意,索性就装作读书人。
“小子李昕,确实读过一些书。”李昕装模作样的抱拳行了一礼。
自己可不就是读书人么,从小学到大学,谁还没读过几本书?尽管那些知识很多都已经还给了老师。
二当家:“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李昕呆立片刻,心思一转,然后解释道:“方才遇上了恶狗抢食,于是我便杀了它,这些血迹是与它搏斗时产生的。”
“哈哈哈,有趣,”二当家展颜一笑,至此终于放松了警惕:“我乃洛龙山二当家,我观你落魄至此,可愿随我上山?”
原来是土匪。
至此,李昕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官就好。
但他要抓我上山?可是看眼前这情形,似乎由不得自己拒绝,他们手里有武器。
而且,两条腿的他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但他的倔强不允许他屈服。
“愿意如何?不愿又如何?”
“啊哈哈哈,”二当家被他的倔强逗笑了:“我们寨子正在收纳难民,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收纳难民!
李昕心中一动,料想应该是土匪最近想要扩大规模,所以大肆招揽难民、流民。
眼下到处都是饥荒,食物紧缺,到了山上应该不至于饿死。
而他现在也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不妨跟他们山上,先保证有口吃的,顺便再慢慢摸索这个世界。
李昕:“我愿意!”
……
洛龙山。
张狗蛋带着李昕在山上左绕右绕,终于来到了寨门口。
张狗蛋正是那个肩抗朴刀的小跟班,李昕在路上与他的谈话中得知了他的名字,这是个非常热情的少年郎。
而二当家则是在半途就离开了,说是有其他事情要办。
李昕一回想起刚才的张狗蛋就想笑。
他向李昕介绍自己名字时,说:“这个名字是隔壁王伯起的,贱名好养活。”
隔壁,王伯,李昕当时就脑补出了很多攒劲的画面。
寨门口。
李昕驻足了一会,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寨子。
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是义薄云天劫富济贫?
他暂时还不能确定。
收纳难民说明不了什么,因为山寨可以说是救济了这些难民,给他们一口吃的,不至于被饿死。
当然也可以用这些难民行恶事,比如抢劫,比如杀人放火,再不济也能用来当炮灰,跟官兵作战。
而受过21世纪良好教育的李昕,内心是有一定准则的。
但现在来都来了,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溜之大吉。
进了寨门,眼前的景象便生动了许多。
寨子不大,占地却不小,杂七杂八的屋舍错落而立。
一眼看去,就像是建在山上的围合小村落。
建筑基本都是土木结构,很像前世偏远的小山村。
半山腰处有个相对平坦的地面,那里建立着一座巨大的建筑,看样子应该是山寨集中聚会的场所。
“那里是聚义厅,”张狗蛋顺着李昕的目光看去:“咱们平时喝酒吃肉就在那里,也是首领聚集兄弟们说事的地方。”
聚义厅?
李昕心中一动,转头看向旁边的张狗蛋:“你们首领是个什么样的人?”
首领就是山寨的大当家,眼前的张狗蛋似乎对大当家非常崇拜,尊称其为“首领”。
“首领啊,是个不‘拉稀摆带’的人,”张狗蛋目露思索之色:“他七年前上山创业,广结豪义之士,劫富济贫……”
李昕:“拉稀摆带?是什么意思?”
张狗蛋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尴尬:
“是首领的口头禅啦,他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虽然我也不太懂什么意思,但一听上去就很振奋人心,你不觉得吗?”
李昕:“……”
神特么振奋人心。
不过,这个首领似乎挺有个性的,行事也有明确的道德底线。
李昕对这个首领有了一丝认可,忐忑不安的心也终放下了。
能在这样的人带领下,看样子山寨是有一定准则的,并不是那种作恶多端的土匪窝,而是类似于梁山好汉那样的兄弟聚义。
倒也还不错。
……
此时。
西河县城,县令府邸,书房。
“老爷,您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一个妖娆美妇瘫软在地上,抱着中年男人的大腿:
“我那可怜的侄儿,今日被人杀死在街头,有人看到凶手跟着洛龙寨的土匪上了山。”
钱县令:“哼!你那侄儿死了活该。
“他往日里就仗着我的名头欺男霸女。我把他赶出了府去,他倒好,流落街头还不知悔改。”
“可他终究是您的姑侄啊,”美妇不甘心,仍苦苦哀求:“看在妾身多年服侍您的份上……”
钱县令最受不了她这哀怨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他安抚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先出去,我晚点再来找你。”
闻听此言,美妇脸色一红,悻悻的走出了书房。
“哼,一群山匪草寇而已,本官早晚灭了你们,不过,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手里正握着一封书信。
“再过几日,曹大人要来巡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