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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9章 掠夺

天色蒙蒙亮,安静一夜的河董城重新苏醒过来,数百征召的牧民骑着马,将携带着枯枝、干草扔到满是虫影的地面。

密密麻麻的蝗虫在四散蹦起,“蛐蛐蛐——”的叫声开始歇斯底里。

马蹄抬起落下,绿色的虫汁溅射而起,被踩踏成烂泥的蝗虫大腿微微颤抖着,随即被后来的同伴覆盖过去。

乓啷——

装有桐油的罐子砸在地面,溅出的液体飞溅到地面、土壤、干草、虫身上,在数百牧民匀速的奔驰下,渐渐在这一带形成一道隔离的油带。

汹——

火折子凑在引火物上,一支支火把燃起,骑在马上的牧民厌恶的看着眼前的虫“海”,手臂一扬,火把转着圈儿落下。

轰——

烈焰升腾而起,在桐油的助力下,向着四面八方快速燃烧,黑色的烟柱升腾,宛若直升天际的游龙。

烤人的气浪带着焦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牧民早就齐齐勒转马匹,口中呼哨一声,反身向着来时路上而去,马蹄踏响地面,渐渐汇聚的牧民在马上三三两两的打着招呼,口中时不时叹息一声,为今年的不幸而哀叹。

路上也有着其他的牧民、妇人持着铁锹在挖虫卵,不时能看着抬脚猛跺的身影,那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这是都护府都护牛皋、副都护王俊专门为应对蝗灾做的准备,油、柴、干草都是早些时候跟着军饷秘密运来的,虽不能全灭蝗虫,也是能做些遏制,不至于让虫灾如西边的草原一般,遮天蔽日,所过之处没有一处完好的地皮。

抛却这些为虫灾做的准备不说,朝廷赈灾的粮食也如期到达北疆,及时的安抚了受惊的都护府百姓,周遭乌古敌烈残部不少牧民甚至对齐国朝廷生出感恩之心。

毕竟大灾下,对普通百姓而言既是灭顶之灾,对那些头人来说也要伤筋动骨,朝廷救济的动作迅速,乃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而南面的临潢府也不是只运一次救灾之物,仍是灾源源不断的将救命的粮食与给牲畜吃的口粮运过来,虽是不能让这些牲口都活下来,却也不会全部折损殆尽,留着些种羊、种牛,来年说不得还能翻身。

如此态势,让知道内情的牛皋颇为害臊,倒是王俊成日的笑呵呵与那些牧民头人打招呼,诉说着朝廷对他们的关怀,丝毫看不出早接到朝廷命令的样子。

整个前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地域道扎支刺部,都对能够度过这道难关而信心十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仲夏末的下午,阳光被乌云推到了后面,青灰色的云层从视线得尽头滚滚压了过来,天空飞翔得鸟雀急速扇动翅膀返回巢穴。

乌孤山以西,无数脚步、马蹄正翻山越岭,身穿着简易皮甲、带着皮帽,背弓挎刀,手里牵着战马的牧民,跟随一群精锐的契丹骑兵走过原野。

巡视四周的都护府一队斥候第一时间发现异样,迅速朝天空射出响箭,随后被冲来的骑兵衔尾追杀,数名精悍的士卒被追上杀死,仅余一人身插数箭,伏在马上跑去远方,生死不知。

领头的是乌里雅部的第一勇士昆都,他看着地上死去的都护府士卒,伸舌头舔了下刀上残留的血迹,“啐——”吐到地上。

他放下手,转头看着陆续过来勒停战马的部落骑士,低头捡起一把手弩打量两眼,用着辽国的通用语契丹话说着:“这些齐人的装备确实精良……回头要和族长说一声,不要冲在前面当头马,容易叫高明的骑手捕了去。”

他声音不小,几个搜刮的部族兵抬头看看他,随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骑兵在集结,萧乙薛飞马过来看看血泊中的齐军斥候,手臂一挥,下一刻,号角声吹响,更多的草原骑兵踏过地上的尸体,朝着都护府的方向蔓延过去。

途中遇到的牧民,这些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纵马杀过去,掀起一阵血浪,随后将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伤重的马匹直接杀死剥皮、剔骨、取肉,随后扔下血淋淋的杀戮现场,追上前方奔袭的大队人马继续行进。

总数高达五万人的骑兵出现在都护府西边时,沿途的游骑通过响箭传递通知了岗哨,纵然对草原人突然从西边攻过来感到心惊,还是手脚麻利的将烽火点燃,随后骑上马向着都护府而去。

庞大的骑兵群在推进,还是在适合战马奔跑的原野,一处处看到警讯的部落牧民魂飞魄散,有能当机立断舍了财货只身奔逃的保住了性命,稍微有所犹豫的直接被对方兵马所淹没,子女财帛尽数归了联军所拥有。

辽人率兵来袭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飞速扩散,可消息终究还是迟了一些。

塔懒主城、皮被河城的百姓、牧民正在城外翻找蝗虫卵,听到马蹄轰鸣的一刻撒腿就跑,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被辽军的骑兵从后面追上一刀砍翻,随后跳下马背翻找战利品,四周没有马的妇孺百姓在跑。

地上飞扬得尘土在一道道战马奔驰中漫卷、弥漫,探出战马半个身子的汉子伸出胳膊,狂笑着将妇人抓到马上,往马背上一放,拍马就走。

战马嘶鸣,城门在没有防备中被夺下,部分本是辽军的降兵鼓噪着再次投降回去,萧乙薛也是来者不拒,详细询问一番,一声令下,兵马再次跑动,奔着改成都护府的董河城而去。

烽烟在空中经久不散。

牛皋、王俊得到准确消息的时候,辽军的兵马已经沿着河水飞驰而来,牛皋全身披挂,将两把铁锏往马鞍上一放,绰起一杆铁枪朝着王俊吩咐:“城内的防卫拜托王将军了。”

“分内之事。”王俊也是全身铁甲,一手压着腰间护身剑:“都护放心。”

“杜立三,你带着一队斥候快些往南将敌情传递回去,虽是燃起烽火,然消息可不会随着烟气飘回去。”

“交给俺!”精瘦的汉子也不犹豫,转身跑出去。

“牛通你也去。”马上的将领看向自己的儿子:“你武艺尚可,定要在路上护杜长史。”

“晓得了。”牛通也没说什么要跟着他打仗的话,都是在军中厮混的人,上面下了令自然要遵循。

牛皋吸口气,一勒缰绳:“骑兵跟俺来!”

都护府内有两千骑兵,一部分是齐军老兵,过半是扎支刺部落的部族兵入伍,当下军司马脱招呼喊一声,一千五百骑兵跟着他飞奔出去,此时城门还开着,外面大量的牧民、百姓、士卒正惊慌奔逃而来。

“慌什么,敌军还没影!”

吼叫一声,牛皋看着缓下脚步的步军士卒:“你等维持秩序,莫慌!”

看着几个步卒勉强镇定下来,牛皋一抖缰绳:“走!”一千五百余骑兵冲出不大的城池,沿途看着不少逃跑的身影,距离数十丈之外,一队辽军的斥候勒马停下,远远的看着跑出城的齐军,随后空中隐约传来一声口哨,那边的身影直接转过马头奔行逃走。

“追!”牛皋漆黑的脸庞闪过一丝凶狠:“他们后面定然跟着敌人先锋,干掉他们!”

身后的骑兵同时加速,跟着前方的都护飞速前冲。

而在城中,王俊发下命令,征用了部分百姓房屋,紧挨着城墙的房舍一栋栋被拆毁,石块、木梁运往城投,做为守城的滚木、礌石屯起来。

也有不少扎支刺部落百姓与城中民众参与进来,甚至自持有勇力的牧民拿上弓箭木棍自发组成巡逻队伍,安抚着城内人的情绪,同时将作奸犯科的人捉去衙门。

季夏癸亥,辽军前锋三千部族骑兵遇上牛皋所率一千五百人马,冲突之下,先锋将领被牛皋一枪捅死,麾下三千骑兵追逃中折损近四百人,随后齐军兵返北疆都护府。

丙寅,辽军的骑兵在休整两日后,终于决定发起进攻,只是往常都是骑在马背上的草原人在攻城中却是别扭的很,萧乙薛不断用着没有着甲的牧民消耗着河董城的箭矢。

牛皋、王俊在城头亲身坐镇指挥,不大的城池成为吞噬人命的漩涡口。

戊辰,都护府周围的村镇被辽军骑兵扫荡一空,从巨母古城与静边城过来的运粮队转头间被大量骑兵追上,粮草物资被夺,仅少量押运的骑兵逃出升天。

庚午,城池南北的两支兵马再次展开攻城,牛皋打退一波登上城头的阻卜部落族兵,同时传来王俊那边危机解除的消息,舒出一口气。

而在城外的萧乙薛估算着城头的守军已经疲倦,亲临战阵指挥进攻,人多势众的辽军兵马让城中的兵马疲于招架,好几次差点被人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此时此刻,求援的消息都难以送出去。

而北疆都护府被攻击的消息已经随着烽火传递去南边的郡县,率先收到消息的是位于宁州以北的女真人,坐镇的完颜娄室直接叫人打开城门,带着身边的亲兵奔入城外军营,顿时集结在北部防备草原人骑兵的六千兵马赶往北边增援。

而消息还在去往同样在北部边疆的杜壆、史文恭、王德等部。

壬申日这一天,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冲入大定府。

……

“马兄,贵国官家何时接见小弟?”

“李兄,帮忙再说项说项,小弟整日等着接见已经快等出病了。”

“王兄……”

处于大定府的赵良嗣也在活动,他来出使的消息已经报给齐国礼部的官员,按照礼制,他们也被安排进了馆驿。

只是满心以为吕布会在不久之后召见的一众宋国使臣,左等不来右等不到,一个个心烦气躁起来,身为主使的赵良嗣没办法,只能频频出入馆驿寻找以前的旧相识帮忙递话,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千篇一律。

“赵兄,官家是宋国人的称呼,这边喊陛下,你再等等,近几日非是好时候。”

“马……哦,赵兄,非是兄弟不帮忙,实在是陛下这两日忙碌,没空见你。”

“再等两日,再等两日,赵兄你稍安勿躁。”

到了大定府二十余天,皆是诸如此类的托词,赵良嗣嘴角渐渐起了个燎泡,独处屋中之时时不时骂着这些旧日的友人。

“赵相公、赵相公……”外面传来呼喊的声音,赵良嗣闻听连忙走去房前一把拽开门,看着跑过来的伴当面带喜色:“可是齐国皇帝愿意见咱们了?”

“不……不是。”来人猛地摇头,气喘吁吁:“方才小的在外闲……打探!”,声音蓦地提高两分,随后又缓下来:“打探的时候看着有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跑入,看来齐国有事情发生。”

赵良嗣面上高兴的神情一滞,随后皱起眉头:“发生了何事?”

看那人无知的表情也知问不出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人退下,他自己倚着门框想了想,又匆匆的走了出去。

……

季夏的天气已经有几分夏日的暖意。

齐国各郡县灭佛毁寺的消息不断传来,一同来的消息里,还有北边蝗灾的预估与防治,对那些不受人控制的虫子,吕布心中还是有着几分慎重。

只是只他自己知道,他更想将那些蝗虫变成人再一一给砍了。

“陛下。”守在门外的余呈猛地将关着的房门推开,吕布抬头看去,就见他身侧的卫鹤正搀扶着一道身影。

“八百里加急。”

吕布倏然起身,一招手:“拿过来。”,自己也转出书案迎上去,一把接过余呈递过来的竹筒,双手一拧,倒出里面军情。

“陛……陛下,北疆都护府……告急。”

卫鹤手中搀着的汉子声音有些微弱,吕布沉着脸看完手中军情,看他一眼,伸手一拍他肩膀:“一路跑回来,好样的。”

对着余呈吩咐:“送去偏殿让他休息一下,另外命御膳房整治些膳食给他,再传太医给他查看一番。”

余呈当下领命,找侍卫接过卫鹤手中的人走了。

吕布站在原地吸口气:“传房学度、王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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