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渭眠在睁开眼时,发现那灰白雕塑,从头到脚裂开了一条虚无的缝隙,缝隙里冒出无数灰白的细线,缠绕住他的手脚,要把他拉入死亡的深渊。
他回过神,奋力地挣扎。
这些细线很脆弱,被他轻而易举地扯断。
踉跄着,他往后躲了了些,心有余悸地盯着那尊灰白雕塑。
只见灰白的雕塑,缓缓睁开一片灰色的眼珠,与他对视。
瞬间,渭眠觉得自己堕入了情绪的旋涡,无穷无尽的悔恨侵袭他的内心。
后悔失去十岁前记忆,还忘记了家人模样,
后悔自己长这么大了,却没有一番作为,
后悔自己迟到,还后悔没买楼下的煎饼果子……
突的,阵阵刺痛传来。
他从情绪的漩涡中脱离,视线往下,是那裂口小鬼头,居然在用刀尖扎他大腿!
渭眠黑着脸,把它踢到一边。
真是的,没看见他已经清醒了吗?
还扎,公报私仇啊!
裂口小鬼头咕噜咕噜滚着,撞进了独腿小鬼头的大铁锅里。
渭眠觉得脖子痒痒的,原来是小萝莉把大卸八块的小熊玩偶拼了回来,又爬到他脖子后边挂着。
小萝莉藏着脸蛋,伸出细的不行的胳膊,指向那灰白雕塑,又拍了拍身后的小熊玩偶,意思很明显。
“不用,这次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渭眠摇着头拒绝了,同时瞥向独腿小鬼头,不满道,“你看看给她胳膊瘦的,能不能做点吃了长肉的东西?”
独腿小鬼头挠了挠头,恍然大悟,提起勺子指了指大铁锅里的裂口小鬼头。
裂口小鬼头差点没一刀给它的独腿砍掉。
渭眠笑了笑,视线回到灰白雕塑的身上,它依旧在原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沉重地快要凝固的悔恨情绪。
他刚刚陷入了灰白雕塑的回忆里,在满是黑暗的诡异影院里,目睹了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糟糕的一天”。
这是一场奇妙的体验。
掏出睡前故事,空白的纸张哗啦啦地翻阅着,直到翻到靠后的一页。
一直以来,都是睡前故事主动显现血色笔迹,那么,如果是他反过来在纸上写下东西呢?
毕竟,日记本就是拿来记录的。
摊开左手,掌心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还隐隐作痛。
他用右手指甲划过血痕,原本伤口凝固的血痂被刮破,掌心再度溢出鲜血。
“嘶……”
渭眠吸了口凉气,真疼啊。
忍着痛,食指沾上血液后,他在纸张上唰唰写下了几个字。
然后,将他展示给了灰白雕塑。
【生日快乐】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但灰白雕塑不为所动。
很快纸张下面冒出一句血色字迹,还是令他讨厌的语气。
【……哎哎宝贝,庆祝生日怎么能这么敷衍呢,至少要唱一首生日快乐歌吧!】
【……话说,你还记得自己生日吗?】
渭眠没有理会纸上的话,而是想了想,竟然主动向灰白雕塑靠近,而后,将手深入了对方身体里,那条长长的缝隙中。
灰白雕塑毫无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他。
渭眠不断地通过缝隙,在身体里摸索着。
很恶心,潮湿粘稠的液体,以及温热蠕动的血肉,都让他眉头直皱,直到他抓住了某个东西。
唰!
他一把掏了出来,松开拳头,是一根即将燃尽的烟头。
烟头上混杂着粘液和血丝,但微弱的火星依旧没被熄灭。
那双灰白的眼珠,被烟头所吸引。
渭眠掐着烟头,深呼吸一口气,对着灰白雕塑咧嘴一笑。
“可能已经迟了,但我还是想说,辛苦了,生日快乐。”
灰白的眼珠好似跳了下,然后,开始剧烈的颤抖,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
灰白雕塑站了起来,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挪动着身体,朝渭眠靠近。
它缓缓伸出那只颤动不止的手,接过了烟头……
“你是谁!”
突然,身后传来怒声。
渭眠猛地转身,看见了一个身穿风衣,脚踩皮鞋,满脸胡茬的瘦高男人。
男人似乎积攒了磅礴的怨恨和愤怒,朝着他质问。
“这是我先发现的,也是我种下情绪的种子,并将其催化,你却想坐享其成!”
“你好像根本不懂规矩啊!”
曾北强压怒火,打量着眼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
“你谁啊?”
渭眠也很惊疑,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居然还有其他正常人?
虽然对方来势汹汹,看起来不像好人。
“我是来自海港城的三阶沉沦者,你是哪方势力的?”
“我……西山城的一个普通市民?”
渭眠很想吐槽,什么沉沦者啊,中二病是吗!
谁知,对方在听见他自爆来头后,竟然惊得退后。
“什么,你是西山城的本地人,你是‘清道夫’?”
但很快,对方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清道夫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下手很干净,没留下丝毫把柄,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而且,清道夫不会单独出现在灰界里。”
曾北舒了口气,又道,“不愿意透露身份就算了,但无论你是来自哪个城市的沉沦者,都不该在我手中抢东西。”
只见他伸出手,远处原本属于老板的,滚落在地上的脑袋,蠕动着分裂出了另一张惨白的脸。
这张脸蜿蜒着爬到曾北的手臂上,与之融为一体。
“放弃身后的情欲之物,那是属于我的,然后赶紧滚!”
“情欲……之物?”渭眠神情古怪,这是啥名字。
“呵呵,别装傻。”
曾北冷笑着,“为了将这个情欲之物培养到D级,我可是耗了好大一番心血。今天遇上你这混蛋,不仅搭上了一个E级的情欲之物,还近乎耗空了人皮面的库存。”
“我不想与你纠缠,你如果识趣,现在离去,我两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否则……等着下地狱吧!”
“我是真的不懂啊……”渭眠觉得头大。
但他大概能明白,眼前的男人,是想要他身后的灰白雕塑吧。
而且字里行间透露的,灰白雕塑的形成,是这个风衣男一手造成的?
渭眠眼神闪烁,如此看来,这个男人,很危险!
但他好像把自己也当做了同类。
难道说,这个诡异世界,或者说他口中的灰界,其实还藏着很多秘密,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考虑好了吗?”
曾北拳头紧握,手臂上的人皮面睁开眼,爆发出恐怖的气息,周遭温度骤降!
他完全看不透这个青年。
看似装的人畜无害,嘴角拉长的血迹,还有身边若隐若现的诡异气息,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至少和他一样,都是三阶的沉沦者!
而且自己的E级情欲之物,就是死在对方手上,同时,手臂上的人皮面也在恐惧着什么。
如果他铁了心,要抢D级情欲之物,两人之间的战斗就不可避免。
就在他思忖间,突然发现对方朝着他挥手。
什么意思?让他赶紧滚?
简直欺人太甚!
就算对方实力未知,他也要试上一试,毕竟他曾北身为三阶沉沦者,可不是什么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可就在他准备率先动手时。
只听得一声枪响。
砰!
曾北愣愣地低头,自己的腹部,居然被开了个大大的血洞!
渭眠扶住额头,他是想让对方躲一下来着,因为刚从视野里又出现了张陌生面孔。
身后,身穿灰色运动外套的高马尾少女,正拿着一把沙漠之鹰,黑漆漆的枪管里冒着屡屡白烟。
“你骗我……你不是新人……”曾北吐出一滩血,不可置信地望着高马尾少女,“你是清道夫!”
同时,扭头望着渭眠,怨毒道:“你居然……真的是清道夫!”
“你两,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渭眠满头的黑人问号。
你在乱猜些什么呢?
我的神秘,全凭你想像?
我明明只是个误入诡异世界的普通市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