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确实凶险，若非陈兄慧识，我等当真灭了钱家，令那妖女恢复修为，只怕非是此地便要化为丘墟不说，我们几人也难以幸存了。”

离开那县城后，众人再度上路。回顾当时场面，黎谦也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陈维广的处理，他也没什么意见。

不然呢？把那狐妖留着吗？自己一行人运气好才没着道，如果再有一批修士路过，信了那狐妖，把那钱家屠了，放出来一个妖丹境界的大妖，此妖还心怀被囚禁两百年的怨气，到时候可就不是痢疾之患那么简单的了。

一方生灵涂炭还算小的，万一被北方妖庭抓到什么机会，那可真就是靠一己之力改变全州格局了、

“那钱家倒也口舌伶俐，没想到连柳弘才都能劝住。希望之后的路程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吧。”

说到钱家，柳弘才本想在处决妖狐后再灭了那钱家满门的，毕竟哪怕没了妖狐，钱家毕竟还是做了不少恶事。

只不过，那钱家少主又是一番话，加上几人的劝解，搞得柳弘才也犹豫起来，最终决定作罢。

那钱家少主是如何辩解的呢？

“我出身凡间豪族，却也未曾欺压良善。可谁知见那妖女的第一眼，她便以狐媚之术扰我心智。我一介凡人，如何抵抗法术？只能在痛苦之下与之交合。那妖女一边乱我心智，一边又故作清纯，我急火攻心之下，便欲戳破其真面目，谁知那妖女伪装太好，旁人皆认为是我欺凌在先，甚至谴责于我，想要赎出那妖女。不得已之下，我才采取一些手段打消他们的念头……”

好家伙，那叫一个不粘锅，一句话总结，便是“一切责任全在妖女”，与他钱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番话术自然影响不了几人。不过转念一想，这钱家归根到底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若是失了钱家，恐怕一时之间，县城的环境还会更糟。

毕竟，权力永远不会空缺。如果某一层面的权力在名义上发生了缺失，那其在实质上一定会出现临时性的替补。而这些替补连名分都没有，其底线也可想而知了。

当然，这也不代表变革就是错的，只是放眼全县，也确实没有能顶替钱家的人。本着不添麻烦的精神，众人还是劝住了柳弘才，在得到了对方“一心向善”的保证后便离开了。

其实如果不带有色眼镜的话，黎谦还是挺佩服那位钱家老祖的。毕竟靠一腔热血奔赴前线还能身免，甚至能搞到这种妖丹境界的炉鼎，那确实是对方的本事。只是不知道是境界差距太大，还是天道不眷，两百年过去了，这炉鼎居然还是没用上的状态，那也就别怪几人不客气了。

归根结底，还是对方身为凡人的缘故。

若是那钱家是炼气家族，几人便会先行交涉；

若是对方是筑基家族，那几人便会登门拜访；

如果是紫府甚至更高的家族，那别说一个妖族的炉鼎了，哪怕是人族的炉鼎，只要合理合法，那几人也无从置喙。

还是那句话，修真界，实力为尊。

“只不过，在下仍有一事不明。”

“那妖女来自北方的话，自是应当不留后患；但为何出自青丘，就要留其一命了呢？”

黎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多少能猜到一点，但也不能肯定，毕竟这些关乎种族关系的问题，在修真界几乎等同于前世的时政问题了，哪怕是再怎么大胆的书籍也不会轻易提及。一方面是大部分人对此看法都各不相同，另一点嘛……

妖族又不是学不会文字，你把自己真实的态度广而告之，被他们看到了怎么办？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起人族自开拓之初就坚定执行的一项著名的策略了。当然，可能在妖族是臭名昭著才对。”

陈维广倒是很轻易地回答了。毕竟这个问题虽然比较尖锐，但世家大族多少也会在族学中提到一些。

“也就是，南妖归南，北妖归北。”

南妖归南，北妖归北。

以人族的角度看，这显然是一个很高明的策略，只是对妖族就未必如此了。

说起南妖和北妖的区别，就不得不提到云州的开拓了。自从云州正式拓为九州之一后，人族之地便如同尖刀一般彻底将妖族分为两半。对于南部诸妖，人族一而贯之地采取平等尊重，忍让甚至安抚的态度，妖修不仅能够有和人族修士相等的权利，在大部分州领也能通行无阻；至于北部妖族嘛，态度坚决，不死不休。

久而久之，南妖与北妖的分裂日甚，时至今日，不止人族自己，连南北两边的妖族也不认为双方是同一种族了。

之所以变成这样，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人族势大，在地理上断了南北妖族的联系。南妖本来就少有暴戾好战的种族，在人族的区别对待下，他们也不再与北妖共情。

一方面，自然就是因为妖族本来就是个统称，不同种族之间还有各自的矛盾。狼妖和羊妖，虎妖和鹿妖，即使同为妖族也很难和平相处。原本，他们也只是因为人族的压力才勉强粘合起来，如今在人族刻意的挑拨下，二者也出现了明显的分化。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北妖口中的“六畜”，也就是马、牛、羊、鸡、犬、豕，这六族乃是南妖大族，在北方妖庭，这六族是不被允许修炼化形的，唯一的作用便是作为家畜。虽说其中也有北方苦寒难以供养太多修士的原因，但也未尝不是因为北妖认为南妖背叛而产生的怨恨在作祟。只是事至于此，南北妖族的隔阂也就再难化解了。

狐族是比较特殊的种族。因为长期与人族有着暧昧的关系，狐族一般被认为类属南妖，这也是黎谦他们一开始上当的原因。仔细想来，对方也确实没有明说自己是“青州青丘”，若是指的某个北方不知名青丘，到也算不上说谎。说到底，几人还是阅历太浅，轻易便被对方的话术引导了。

所幸之后的路上再没出什么意外，没过几日，商队便赶到了江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