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是要与你说清,虽不用你冒死上书,孤身行刺,但这便宜可不会没来由的落到你头上。”
“五日之内,想办法在京城弄出一番名堂来,其余事便不要你操心,我自会给你打算。”
贾瑾了然的点点头,心中便已有了三分主意,暗叹道: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真真名言也,原本滔天的祸事却成了一桩机缘,若是没有陈清兜底,就是借贾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打算。
“怎么?你这就有了主意?”
陈清看着眉头舒缓的贾瑾轻有些好奇的问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哪怕贾瑾就是在大街上大骂一通,再找几个人宣扬一二,便是成了,难在如何借这机会入了皇帝眼里。
单单办的漂亮可不够,就此事而言,朝中官员能做好的没有上百,也有八十,要不是碍于身份,早就下场,如何轮得到贾瑾手里。
“学生想着写篇文章,在雇上几十说书先生,去菜市口,茶楼说上几日。”
“什么文章?可有腹稿?”
陈清眉头微皱,言语中明显有些不悦,暗道贾瑾还是太过轻浮,需要好好调教一番。
“道长观中可有笔墨?贾瑾写来请二位先生一观。”
“青萍儿,带你师兄去书房。”
老道士笑呵呵的对站在一旁迷迷糊糊的小道童吩咐道。
贾瑾站起身,身子一僵,双腿有些打颤,这寒冬腊月在地上跪了一刻钟,直觉发麻,感觉这双腿不是自己的一样。
咬咬牙,一瘸一拐的跟在了青萍后面,走路姿势颇为滑稽。
“哼,到底是年轻气盛,不自量力了些,要真是简单事,京中子弟为何无一人发声造势?”
“你这老倌,就不能好好说话?他若是生而知之,人情练达,要你这当先生的又有何用?”
观中书房倒是不大,比贾瑾家中的还要小些,两旁架子上倒是没什么道教经典,传世经书,不过有一本《楞伽经》倒是格外显眼。
“师兄,这书房内笔墨齐备,你想要甚只会我一声就是。”
“多谢师弟。”
贾瑾提起笔沾了墨水,心中暗道:吴老先生,千万莫要怪罪贾瑾篡改经典,等此间事了,一定跟您老上几柱清香。
“话说唐三藏幸亏龙子降妖,黑水河神开路,师徒们过了黑水河,找大路一直西来。真个是迎风冒雪,戴月披星。行够多时,又值早春天气。但见……”
贾瑾前世说是倒卖,其实就是仿造,古玩这行就是行家里手都有走眼的那一天,更何况读了几本书的半吊子。
以他的经验,对于这类名著不说默写个一字不差,也能对个八成,至于其中漏洞倒是无伤大雅。
现在写的自然就是除妖车迟国这一节,虽说有助僧灭道之嫌,但更合如今情景,太上皇铁了心要册封龙虎山天师为护国法师,这件事本质上早就偏离了要不要封,而是皇帝和太上皇之间的斗争。
不过这一节在此时出世,绝对是大大偏离了吴承恩本意,可惜此篇一出,西游记这一传世经典再难问世。
贾瑾奋笔疾书半个时辰,才捧着纸张出了书房送到了屋外二人手上。
陈清面上倒是没表现什么,随手接过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批判两句,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嗯?通玄老儿你且看看。”
陈清粗略翻看几眼,面色一滞,将贾瑾所写《除妖车迟国》交到了通玄道人手里。
“妙极妙极,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文笔,虽假借孙猴之事,却暗喻今事,依老道拙见,孙猴话本当以你此篇为首。”
通玄道人笑眯眯的眼神瞬间睁圆,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激动处竟还有些手舞足蹈,就如菩提祖师身前听到妙处的孙悟空一般。
“你倒是胆大妄为,仅凭此篇,将你下狱绝对不冤。”
“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宣扬出去,陛下和上皇就是想不记住你都难,是非如何都要你一力担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夫怎么着还能活上十年,这十年间你大有可为,要是一朝身死,万事空谈。”
“你有此捷才,在跟我学上几年,日后科举也非难事,何必为了这一时而冒如此风险?”
陈清未理会通玄的癫狂,将贾瑾叫到身前,再三问道,贾瑾写的好,写的太好了,就是千百年后,只要还有人听书看戏,就会记得这篇的原型是一个昏君。
太上皇杀得了一人,杀得了百人,杀得了千人,可杀得了万人?十万人?又可能杀了天下之人?他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贾瑾闻言倒是有些犹豫,太上皇的迁怒,龙虎山,乃至整个道教的记恨,都得压在他的身上了,他现在一无权二无财,家中还有老母,明枪暗箭就是那些达官显贵还有一着不慎,更何况他这个小卒子。
但陈清能给他十年,皇帝不能,贾家也撑不了十年,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贾家生死与他何干,但新皇清洗大臣,绝对是向上爬的最好机会,再说,自家人知自家事,给他十年,他还真不一定能考上。
“弟子还是想要试一试……”
“既然你接下此事,那便去做,你若是办拖贴了,我保你高官厚禄,只望你一路小心谨慎,莫要自大。”
“弟子谨记。”
“去吧,我还要在这山中住宿几日。”
贾瑾心中一凛,收好话本,又对陈清拜了三拜,寻了柴火,径直下山去了。
……
宁荣二府是当年太祖恩赐,工部监制,周边莫要说贩夫走卒,就是一般的权贵之家也不敢在此造次,所以平日颇为安静。
今儿倒是不同以往,虽说不算热闹,倒有了些喧杂。
贾瑾挑着柴站在街上,看了开了西角门的贾府,正有四个轿夫退了出来,心中正是疑惑,往日贾府应酬都是贾珍这个族长,和贾政贾赦兄弟出面,若是有女眷则是贾母,王夫人坐陪。
但不管是谁,也有自家小厮,用不着外面的轿夫伺候,莫不是扬州那位林姑娘进京?
“嘿,瑾哥儿,瑾哥儿,快来!快来”
贾瑾闻言回头望去,街口一辆马车上有一个蓝衣少年,长相清俊,五官端正,看起来和贾瑾年龄相仿,约莫二十上下年纪,正撩开车帘叫他。
“李林?等我回家把木柴放下,自来相陪。”
贾瑾看见来人挑了挑眉,也顾不上贾府变化,转进一个有些逼仄的小巷,急匆匆挑着柴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