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京城不知怎的刮起一股邪风,一折孙猴话本闹的沸沸扬扬,不过半日便传遍了京城。
有好事的说是有是太上皇昏晕无道,要封龙虎山妖道为国师,老天爷震怒,降下此折以示警醒。
更有甚者,说有位两宋时在山中隐居的大儒,潜心数十载呕心沥血这才写就此书,其中暗喻两宋皇家故事,出山来,发现鞑子占了天下,一怒之下将此书扔进了火盆,在房内上吊死了,这才只留下了这一折。
“哈哈哈哈,瑾小子,你这厮的随笔倒是闹的京城满城风雨,怎样?还是我这法子好用,也不想想,如今寒冬腊月,就是往日繁荣之所又有几人?若等你找几个说书人,等太上皇事了,你也扬不了名,继续跟着我们家小子仿画去吧。”
李琦靠在椅子上,听着管家说着城内四起的谣言,逗得哈哈大笑,拉着贾瑾打趣道。
“是贾瑾考虑不周了,阿翁恩情贾瑾铭记在心。”
贾瑾换了一身青衫,身形挺拔,虽只是清秀有余,但看起来也有几分模样。
虽在李府住下了,但悬着的心那是一刻也不敢放松,本以为再怎么说也要等个几日,没想到这不过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这恩情欠的倒是不亏。
“哎呀呀,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之前我老头子算计你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们家老大战死边关,老二又是个没出息的,我要是不算计些,等我老头子一闭眼一蹬腿,李林就饿死了,他说你们两个情同兄弟,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兄弟饿死?”
“别记恨老头子我,日后便把这府上当自己家,贾府高门大户的看不上你,我李家架子小,把你当宝贝。”
李琦叹了口气,拉过一脸严肃的贾瑾劝了几句,挟恩图报本就容易落人口实,遭人记恨,贾瑾要是个宽宏大量的也就罢了,他若是个小人,等有朝一日李琦身死,李家失势,贾瑾如何能不报复李琦昔日之所为?
“贾瑾晓得,只要贾瑾还有一口汤喝,便有李林半口。”
贾瑾对李琦的转变倒是不觉意外,能受封惠侯怎会是一个粗咧咧的武夫?
大乾武勋分为两批,打头的自然就是四王八公这些跟着太祖当年追亡逐北的建武老臣,分管京营,再有就是李琦这些太上皇时期的永安武勋,都是在九边厮杀出来的,个个都是狠人。
“嘿嘿,你要真想感谢老头子,就把你这个表兄给了我,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这可是正经的身板,我在调教个三五年,去了九边未必不能博个封妻荫子,给你当个护卫屈才了。”
李琦见迈步走进的齐远双眼锃亮,相比有些文弱的贾瑾,还是齐远更对他胃口,这身板,披上甲一个人比两个贾瑾还宽,妥妥的无双猛士。
“齐小子,能开几石弓?”
齐远低下头看着有些矮小的李琦,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爹有张二石的宝弓,我使来有些轻了。”
“真好小子,二石弓还轻,冯唐不过二石七斗便有言独步大乾,就是老夫壮时也不过二石三斗!”
“老夫年轻时想效仿岳武穆抵御外敌,直捣黄龙,托人打了一柄三石二斗的强弓,开来勉强,你要是能拉三个满,我就送你!”
李琦赞赏的对齐远点了点头,他大儿子战死沙场,二儿子能力实在有限,所以他才想着把李林捆在贾瑾身上,多少沾点光保住家族富贵,陈清就算现在暴毙,他那些弟子也会多少扶持这个小师弟一把。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家昔日何等兴盛,一门双公,代善代化兄弟又颇有能为,到了第四代也就差不多了,他家何能比贾家?
如果能把齐远收入门下再好不过,李家在军内的资源也就有了人继承,就算贾瑾不愿,也算是稍有弥补。
“老张,把我那张三石弓拿来……再拿张七斗的。”
“瑾小子,跟老夫……,你给老夫放下!”
李琦转过身正要对贾瑾说些什么,却看贾瑾兴致勃勃的看着李琦昨儿看的书。
“您老真真老当益壮,这一看就是名家手笔,我曾得了一套扬州古畸的话本,看这文风有七八成相像,莫不是……”
贾瑾暗叹古人智慧,这些个姿势就是在后世也不过时,甚至有一些他都闻所未闻,竟然还有插图!
“咳,莫谈此事,跟老夫去后院校场练箭。”
李琦咳了几声,把书夺过塞进了袖中,硬拽着贾瑾去了校场,一时不慎,老脸丢尽。
打闹间,府上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把弓从库中取了出来,放到校场的石桌上。
李琦换了武服,拿起那张三石弓,通体乌黑,造型古朴,没什么花哨的雕刻,弓身有两个小字“神臂”。
齐远看着那张宝弓目光灼灼,李琦笑了一声,气沉丹田,弯弓搭箭,一箭正中百步之外的箭靶,声如霹雳。
“唉,还真是老了,年轻时还能拉两个满,现在一箭都勉强,试试。”
一箭过后,李琦涨红了脸半弓着身子,把手上硬弓扔给齐远,一双虎目显得有些暗淡。
齐远宝贝似的擦了擦手上硬弓,随手拉开,弯弓如满月,连发三矢,箭箭不中,贾瑾有些嫌弃的躲远了些,再离近些这弦声怕不是要把他震聋。
“瑾小子你过来试试这张七斗弓,虽说你是个读书人,但君子有六艺,射也是六艺之一,这弓箭你是也要学的,依老夫看,你拉七斗弓有些勉强,但老夫府上实在没有再轻些的了,勤学多练便是。”
李琦随手拿起剩下的那张七斗弓,随手拉开射了一箭,看着毫不费力。
“阿翁是不是太过看轻贾瑾?速速换一石弓来。”
“一石弓?禁军士卒也就七斗弓,能拉一石硬弓的便算精锐,不是老夫看不起你,你既不打熬气力,身子骨又单薄,你还想开一石弓?”
“咳咳。”
贾瑾干咳两声接过七斗弓,上下打量了起来,通体枣红色,两侧刻着苍鹰猎犬,弓弦不知是用什么鞣制看起来坚韧异常。
“阿翁,这是骑弓还是步弓?”
“两把都是骑弓,不过给了你,无论骑步都算可惜,你拿着便用,莫要挑剔。”
贾瑾讪笑两声,气沉丹田,双臂用力,弓弦微动,心中一惊,卯足了力气才拉了个满月出来,箭矢还未及百步就晃悠悠摔在了地上。
“你把弓给老夫还来,就你还想着开一石弓?这张七斗的给你都算糟蹋!”
……
皇城,乾清宫内。
啪啦!
“放肆!这是哪个写的!”
一个瓷杯被暴怒的太上皇扔在地上,戴权躬着身子,被半温的热茶溅了一脸。
“荣国旁系,陈太傅关门弟子贾瑾,现在李惠侯府上暂居。”
“把人给我带过来!朕倒要问问他,这话本高深之处是什么意思!”
戴权微微躬身就要退出去召贾瑾入宫,却被太上皇叫住:
“罢了,告诉朕的皇儿,随他去吧,那贾瑾,让他活着吧。”
“是。”
太上皇看了手上被锦衣卫抄录送进宫来的纸稿连连冷笑,随手扔进了火盆里,好一个两宋皇帝故事,好一个册封国师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