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还未亮,李浔便被镇长叫了起来。
“趁着凌晨,赵府手下戒备薄弱,我们直接杀进医馆里面!”
饱含杀意的一句话,犹如冬天里冰冷的河水,直接惊醒了尚有些许昏沉的李浔。
镇长取出封印了焦黄光团的冰块,用布紧紧地包裹在胸前。
李浔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就点齐装备,带上黄耳犬一起与镇长出了府邸。
许久未有的狂风,正在云溪镇里肆意飞扬,呼啸的风声好似吹响的号角,呼唤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军队,冲向这小小的云溪镇。
李浔深吸一口气,暗自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药正现在住在镇中心的医馆内,那些受了毒雾侵害的居民也在那接受治疗,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该死的赵金荣,竟然不顾百姓的死活,一直围困着医馆,想要逼迫药正交出法宝。”
镇长低声咒骂着,路上的疾风吹起了他披散着的灰白头发。
李浔背着赤邪剑,不紧不慢地跟在镇长身边。
他转头看向镇长:“那我们要不再等等?”
“哼,之前是我暗伤未愈,不宜耗气动血,所以才不与那群杂七杂八的赵府手下计较。”
镇长昂着头,一脸不屑地说道:
“可如今我借着法宝威能,实力渐有好转之势,又遇李郎中搜集了其他法宝,如今时机已到,自然是要过来找药正的,至于那些臭鱼烂虾,哼,插标卖首罢了,我杀之犹如土鸡瓦狗!”
镇长说罢,随即一脸疑惑地看向李浔:
“李郎中,你戴着张白纸在脸上作甚?”
李浔抬手一摸早晨出门时戴在脸上的白纸,大风之下,这白纸亦是纹丝未动。
他笑道:“哦,这外头的风太大了,昨日一番打斗下来,有些体虚出汗,怕风邪入了腠理面瘫。”
“啊哈哈哈,李郎中啊,还是你们这些学医的讲究啊,不过你这身子也确实弱了些,我看你实力估摸有一境了,但却是腿脚虚浮,估计也是没好好修行啊,不过看在你行医治病,于修行一事有所分心也是难免。”
镇长一拍李浔的肩膀,心中却是留了点心思。
李浔的话他自然不醒,毕竟当今天下的修行者,路数极为繁杂难辨,这白纸或许也是什么出人意料的武器,就像那围在药正身边的几个赵家手下,虽未到修行者的境地,却也胜在招数多变诡异,寻常修行者若是小瞧了这些偏门招数,也要吃大亏,连他见了都要叹一句光怪陆离。
路边坍塌的房屋,散发出难闻的烧焦气味,破碎成齑粉的路面,掺杂着些许碎骨。
见此情景,镇长气愤不已。
“该死的赵家走狗,把我的镇子搞得乱七八糟!等药正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后,我定要亲自抄了赵金荣的家!非得把这云溪镇里里外外都翻修一遍不可!”
不一会儿,一行二人便靠近了镇中心。
李浔抬头望去,只见宽敞的镇中心长着一颗干枯老树,许是因为前些日毒雾的缘故,本就稀疏的叶子变得更少了些,遮不住树下那由茅草搭建的医馆。
外围,一堆大红灯笼正高高挂起,将几间茅草房围在了里面,血红色的光好似警报灯一般,将那茅草房照得通红,也将站在灯下的三人照得猩红恐怖。
李浔一见,只觉自己就好像进了游戏里的BOSS房一般。
一个肥硕的身影从街角走上前去。
“赵猪,你又迟到了!”灯下的一个人影朝着来者骂道。
“嘿嘿嘿,这不准备干活嘛,就先出去放松了一下,你急什么啊。”
那名叫赵猪的胖子一手拎着铁质钉耙,一手提起要跌落的裤子紧了紧腰带,随即又抬手胡乱抹了抹浑身的汗水,最后才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他满不在意地说道:
“话说那马老汉家的那对并蒂莲可真是太娇嫩了,就算是已经饿到皮包骨了,那身体也是顶好的啊!太可惜了赵羊,你刚刚就该跟我一起去耍耍的。”
“啧,你这厮该不会是去玷污人家的宝贝闺女了吧,小心坏了正事,待会赵少主过来就把你宰了。”那名叫赵羊的家伙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哪有,我是看她们饿了这么多天,就想着施舍点好东西给她们,哪成想,她们无福消受啊哈哈哈哈...嗯!”
闲聊声戛然而止,赵猪猛地回头看去,灯笼下的四人也齐刷刷看去。
不远处,一脸阴沉的李浔与镇长一起走来,踏入了大红灯笼的照射范围。
“畜生...”
听到了刚才对话,李浔自然知道又有镇中的居民遭了灾祸,他的心头再次升腾起了怒火。
他无法想象,这座镇子的百姓,过去,和现在,究竟在忍受着多大的苦难。
右手伸向赤邪剑,已经变得通红的剑身微微颤抖,好似按耐不住般发出清脆的剑鸣。
李浔正准备大闹一场,却发现眼前的四人突然齐齐抖动起来。
骨骼摩擦声,血肉蠕动声与野兽嘶吼声混杂在一起,好似从地狱传来的诡异声响。
那原本正常的四个人影急速地扭曲变形,都开始朝着某种诡异的形态开始转变。
硕大狰狞的身躯渐渐高出两边的房屋,甚至挡住了身后的大红灯笼,阴暗连成一片,四双兽目齐齐盯向李浔二人,散发出了滔天的杀意。
六畜六兽,最强形态!
李浔心中一凉。
经过昨日的厮杀,他早已领教了这些家伙的能耐,自己虽然有着击杀牛马虎三人的经验,但平心而论,三次打斗多是机缘巧合促成的胜利。
如今自己的眼前不仅有四个,而且都已经开启了最强形态。
“姓李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捋我们赵府的虎须,偷我们府上的法宝,还杀了我三个兄弟,更是打伤我们赵少主,今日便是钦天监的监正来了,也救不得你!”
大如磨盘的狗头轰然大叫着,它那脸上的皮肉正因急速变形而不断开裂,血肉飞溅,像极了发狂的丧尸一般。
在它的身后,硕大如巨鼎的猪妖,反曲着腿躬身站立的血色巨羊,还有那周身喷涌着火焰的赤冠猛禽。
六畜六兽,狗猪羊鸡。
汹涌的恶意宛若瀑布一般,从眼前的四个高大身躯冲刷而下,极具震撼力的画面将李浔惊得动作一滞。
他能感觉到,站在自己左后方的镇长,亦是紧张了起来。
只见寒冰从他的双手渐渐蔓延上了脖子,那本就阴沉的脸庞被冰霜衬得更为苍白,好似活死人一般。
不断攀升的杀机令双方都处在动手的边缘。
翻涌的危机仿佛凝成一条即将崩断的细线。
枯黄的树叶被风吹落,摇曳着,在两拨人之间缓缓飘下。
“吱呦...”
悠扬的推门声突然从后方破旧的茅草屋传来。
屋外凝重的气氛犹如被扎破了的气球般陡然一散。
赵府这边靠后排的赵猪猛地一回头,铜铃般的双目死死盯住了那道门。
李浔眼中余光一扫,他不仅看见了茅草屋内走出来一个白发人影,也看见了身旁的镇长好似放下心一般长呼一口气。
药正缓步踏出,一身宽袍大袖的蓝色半旧布衣,被他那干瘦衰老的身体堪堪架起,枯白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活脱脱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他继续向前走去,步伐之沉稳,好似那行走在平地上的大象,与他那弱不禁风的身躯形成了鲜明对比。
药正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望向眼前对峙的众人,一脸的轻松,笑着说道:
“各位...”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