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说褚润如何自恋。
虽说他的确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从前也有人追捧称赞过,但多是年轻小娘子含着羞意的目光追随着,夹杂着少女情思,少有人是魏仪安这般不加掩饰的单纯欣赏。
这让褚润感到新鲜得很。
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
于是褚润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温声道:“魏娘子,打搅了。雪天路滑,婆婆不便出门,吩咐我给您送粥来。”
魏仪安又一次近距离欣赏到了美人的脸,这才把目光放到他手上,正拎着个食盒。
原来腊八这日,街巷之间也互赠粥或其他食物。
笑着接过,魏仪安又随口问了句:“褚郎君身子大好了?”
也不是她瞎操心,这身子弱的不抗造啊,别这回刚好一出来吹了风回头又倒了。
虽然美人病了也还是美人,但她还是比较喜欢欣赏健康的帅哥。
褚润听了,面上倏地泛起丝红意,想起那天的事,有些恼羞。
他以手抵唇咳了声,而后淡然一笑:“好多了,多谢魏娘子挂怀。”
魏仪安闻言点点头,“褚郎君稍待。”
她进厨房把盛粥的碗换下来,装上自家热气腾腾的的腊八粥,再放进食盒里。
褚润并不进去,就站在门廊下,一眼看到院里那株腊梅树底下的两个雪人,以及蹲在雪人跟前的娃娃。
一大一小的雪人,圆圆的脑袋,用胡萝卜做鼻子,红枣做眼睛,两腮上红扑扑的,也不知用的什么东西涂染的。
有意思的是,还都给捏了一双兔子耳朵,也都涂得粉粉嫩嫩的,看着倒是可爱。
褚润紧了紧身上的绵裘,心想,宁姐儿定也喜欢这种样式的。
想到女儿,褚润突然便归心似箭。
此番回乡祭祖,耽搁的时日有些长。
本只是计划两三天就能回去,只是不料被一场病困在这里。
宁姐儿的咳嗽应当也好了罢。
偏赶上这两日大雪,又要耽搁几日了。
魏仪安拎着食盒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褚润盯着她堆得那两个雪人双目游离,偏偏嘴角勾着淡淡又温柔的笑,映在一片雪景中,显得整个人更挺拔俊秀,气质如竹。
远远望去,雅况得好似一幅水墨画。
啧,美人果然比美景更赏心悦目。
走过去递上食盒,“褚郎君拿好,还请金婆婆也尝尝我家的腊八粥。”
“多谢。”褚润回过神把目光收回,垂了眸子伸手接过。
“客气。”
说起来二人也不熟,更没什么话说。
送走褚润,魏仪安关了门回去继续给雪人装上手臂,从柴火里找几根齐整的树枝插上就行。
这场雪正好下在了腊八前后,第二日就晴空万里,雪也消融。
褚润便有些迫切地要回去了,实在是忧心在和州的宁姐儿。
金铭已经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他自小就是褚润的随从,一直是褚润在哪他就在哪。
金婆婆既舍不得自家亲孙,也不放心大病初愈的褚润就这么赶路。
但也知道褚润对宁姐儿的疼爱,便也罢了。
只是替他们理了理身上的斗篷,嘱咐道:“哥儿要珍重自己的身子,千万别劳心累着。待天气暖和了再带宁姐儿回来看看。”
金婆婆这么说也是知道褚润冬至回来这一趟,下一次回来估摸着就是清明过端午了。
年节时,金铭倒是能多回来几趟。
和州县距桃花镇一百多里路,雪后初晴外头气温更低,河面结了一层厚冰还未化。
来时是乘船的,这会船自然也坐不了了,只能租了车走。
二人清早出发,紧赶慢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到了家,金铭特地多付了那车夫一些钱,打发他自己找地方过夜去了。
风尘仆仆赶了一天的路,主仆二人具是疲惫,褚润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加之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褚润也不敢立刻去见女儿,怕冻着她。
进了自己院子坐下,立刻有小厮递上一碗热腾腾的姜茶驱驱寒。
褚润一口气喝了才缓过来,便让他上前来跟他说家里的情况。
陆应便弓着身一五一十跟褚润汇报。
陆应和金铭都是褚润惯用的随从,这次回乡祭祖碰上宁姐儿病了,这才把陆应留下来。
“宁姐儿的咳嗽三日前便好得差不多了,按郎君的嘱咐,都是小人亲自煎的药哄着姐儿喝的,倒是孟三娘子对此颇有微词。
且您不在时,宁姐儿便依赖起孟娘子来,小人不好拦着不让她见。”
陆应知晓郎君走时便放心不下宁姐儿的病情,这会子也是先拣郎君最关心的说。
褚润“嗯”了声放下茶碗,只是听到陆应说“孟三娘子”时,凤眼微眯,一股子冷意从身上散发出来。
“不用理会她。祖母如何?”
陆应自然听得出褚润语气中对孟三的不耐烦和厌恶,便不再说她。
只笑了笑又道:“二郎不在家时,老太太时常与宁姐儿在一处用饭,有宁姐儿陪着,瞧着精神好了些,只是仍旧兴致不高。”
褚润点点头,“让人去祖母那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今儿时辰晚了,明日去看她。”
陆应应了,又让人备好了热水。
褚润泡了热水澡,出了身汗,换身家常衣服,披上斗篷就去看宁姐儿。
“二郎赶了一天的路,先用了饭再看不迟!”金铭也收拾好了,便过来伺候着。
褚润摆手,径直去了。
宁姐儿的小院就在褚润院子的旁边,两个院子的墙是通的,方便褚润时不时去看她。
宁姐儿三岁以前褚润是带着她在自己院里的。
只是今年才让她搬到自己小院里,不过离得也不算远,褚润也还算放心。
此时已经戌时过半,宁姐儿早已睡了,守夜的婆子也睡得死沉。
屋里烧的碳盆,加上本就是褚润让人精心布置的屋子,倒是很暖和。
宁姐儿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嘴一张一合的,跟个小金鱼似的。
褚润瞧着宁姐儿病了几日,脸颊两边肉都下去了,消瘦不少。
摸了摸宁姐儿的小脸,褚润掩下眼中心疼之色。
替她捻好被子,又吩咐守夜的婆子开窗透气,这才回去简单吃了饭自去歇了。